[db:作者] 发表于 2025-10-17 11:27

秦皇未统一中国,汉武亦未独尊儒术,二者皆民国臆造



中学的历史课本告诉我们,秦始皇“统一中国”,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但遗憾地告诉大家,这两件事在中国历史上并未真实发生,也为民国前的史书所无,而是民国的历史学者们,在日本脱亚入欧的明治维新思想的影响误导下,对中国历史进行扭曲和臆造式重构的结果。

我一直认为,日本最危害中国的,并非甲午和侵华战争,而是两场战争之间的文化入侵:明治维新文化大肆地、系统性地进入中国。在学术领域,不仅摧毁中国传统的经学体系,用西式学术体系取而代之,而且摧毁中国的文化自信。

日本对中国的文化入侵,肇始于甲午战败,鼎盛于侵华前的民国上半期。事实上,民国时代的开启,就是这一过程的结果,同时又将其推向高潮。无论民国的革命领导者,还是文化领导者,几乎全部都有一个共同点,此前都留学日本,受明治维新文化的熏染。

所谓的民国新文化,实际就是从日本学成回国的中国留学生们,运到中国的明治维新文化。明治维新文化究其本质,就是加上日本特色的,西方中心主义加教条主义的现代西方文化。

明治维新文化的坏,不仅坏在现代西方文化所固有的西方中心主义和教条主义,而且更坏在其日本特色。这个日本特色,就是当时日本人对中西文化的理解和态度。他们认为自己的文化传统文化落后,而西方先进,需要彻底否定自己的传统文化,以利于系统性地引入西方文化。

而不幸的是,中国儒家思想也位居当时日本传统文化的核心地位,至少形式上如此,也被明治维新的日本“思想家”们认为如此。于是他们就把日本社会所特殊的专制和愚昧,嫁祸到儒家头上,开始大肆地、系统性攻击和否定儒家,进而攻击和否定中国的历史和文化。当然,这种攻击和否定也是建立在他们对儒家,以及对中国历史和文化,肤浅和扭曲的认知之上。

尽管日本学儒家学了1000年,但因为缺失相应的现实和实践土壤,而只能根据日本现实,做出日本式的理解,这种理解不仅是坐井观天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当然也是扭曲错误的。日本自身缺失真正理解儒家思想的文化底蕴和胸怀气度。

概而言之,面对西方,日本嚷嚷着要文化自宫,中国却跟着躺枪。这就是明治维新文化中的日本特色。而年幼无知再加上国难当头的急迫,让甲午后,尤其是戊戌后前去日本留学的中国学生们,错误地认为当时日本的一切都是正确的,甚至也主张中国应该向日本一样搞文化自宫。他们不但不认为日本人对儒家和中国历史的否定是错误的,而且认为无比正确,并踊跃加入其中。

于是,学成回国后,他们将中国文化落后,西方文化先进的观念带回中国。大搞废止读经和彻底否定儒家,并拉抬作为儒家对手的墨家和法家。然后按照被认为是新思想、新文化的明治维新标准,肆意对中国的历史进行篡改和重构。

民国学者对中国历史的扭曲性重构是系统性的,可以统称为“民国伪史”,秦皇统一中国和汉武独尊儒术只是民国伪史大海之两滴。

遗憾的是,这些民国伪史不仅在当时建立了强大影响,而且这种影响一直持续到当下之中国。它们被当作历史真实,堂而皇之地写入历史教材,一代一代地向孩子们灌输、洗脑。

进一步看,在民国时期,基于明治维新文化所建立的民国学术体系,包含着诸多错误的民国教条。这些民国教条,在当下的中国依然被当作神圣真理,而迷信地信奉。他们已经成为当下最大的思维桎梏,让很多深陷其中的国人生活于信息茧房之中,无法实事求是地正确认知当下中国之真实和世界之真实。




从西汉至晚清,中国对秦朝、秦始皇的传统认知是批评的、否定的。西汉初早期的,陆贾、贾谊二人的观点最具代表性。清末的谭嗣同则是其最后余绪。

马上得天下,马下治天下,这个道理在中国可谓妇孺皆知。但是,大家可能有所不知的是,这个说法的发明人,就是西汉初年的陆贾。更不知的是,这里边也包含着对秦始皇的评价。

陆贾是汉高祖刘邦身边的重要谋士之一,辩才极佳,早年常充当说客、大使的角色。刘邦登基之后,陆贾经常在他面前引用《诗经》、《尚书》中的语句,这让他大为不悦。

刘邦这个人,重践行,轻读书,对当时的俗儒更是深恶痛绝。有一次,他居然摘掉一位儒者的帽子,尿在里边。所以,他怒斥陆贾道:“乃公居马上而得之,安事诗书”。

“你老子我是靠马上的打拼才取得的天下,别拿《诗经》《尚书》这些破玩意烦我。”

陆贾马上回答说“居马上得之,宁可以马上治之乎?”接下来的理由,则让刘邦大为触动。

“汤武逆取而以顺守之,文武并用,长久之术也。昔者吴王夫差、智伯极武而亡;秦任刑法不变,卒灭赵氏(秦始皇姓嬴氏赵)。乡使秦已并天下,行仁义,法先圣,陛下安得而有之?”

陆贾区分了得天下、取天下,和守天下两种状态。认为在这两种状态下,策略是截然不同的,甚至截然相反。当状态发生改变时,策略必须调整和切换,否则就会亡国。取天下要靠“逆”、“武”、“刑法”,而守天下则要靠“顺”、“文”、“仁义”。

陆贾指出,秦朝之所以在“并天下”仅维持了14年就崩溃了,根源就在于,在由取天下转为守天下时,没有和无法进行策略的切换,只能逆而不能顺,只能武而不能文,只能刑法而不能仁义。

“逆”就不讲理,只讲从实力地位出发。“顺”就是讲理,不仗势欺人。“刑法”就是基于暴力的法家专制,“仁义”就是基于义理的仁政。

真正刺激刘邦的是这句话:“乡使秦已并天下,行仁义,法先圣,陛下安得而有之”。如果秦始皇在消灭六国之后,完成取天下任务,而由取转守之后,能够进行策略换档,由刑法档换成仁义档,哪还有你刘邦什么事,继续当你的乡村亭长吧。

刘邦尽管不喜读书,但领悟能力绝对一流。这几句话让他脊背发凉,傲慢和怒气顿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恐惧和求知欲。于是马上改口说:“试为我著秦所以失天下,吾所以得之者何,及古成败之国”。让陆贾写个汇报材料,总结秦何以失天下,刘邦何以得之,以及古代国家的成败之道。

于是,陆贾就回去连写了十二篇,每写好一篇都会给刘邦在朝廷之上进行汇报讲解,篇篇都让他很满意,群臣也都竖大拇指。后来,这十二篇报告,也是十二篇讲义,编成了一本书,名曰《新语》,并流传至今。

被民国历史学家称为秦始皇“统一中国”的事件,在陆贾眼中,不过是取天下,或者“并天下”,使用的策略是“逆”、“武”、“刑法”,这些东西背离中国固有的仁义,不可持续。

取天下、并天下只是真正统一中国的一个必要条件,但远非充分条件,还缺了一个策略的调整和换档。

事实上,在陆贾以及西汉人眼中,完成并天下的秦朝,因为没有向仁义换档,是非法的、临时的,不仅没有真正统一中国,反而成为中国真正统一的障碍,需要消灭和清除之。

“一”字有统一之义,而且是基于仁义、义理的统一。

战国时期,有人问孟子:“天下恶乎定”。天下怎么才能结束混战,实现安定。孟子回答说:“定于一”。要靠统一才能安定。那人接着问:“孰能一之”,谁能统一中国。对曰:“不嗜杀人者能一之。”在视生命为草芥的战国时代,“不嗜杀人”一足以可以代表仁义了。

所以,以孟子的标准看,秦始皇并天下,不仅没有统一中国,而恰恰是对统一中国的背离。孟子的标准也中国所固有的传统标准。陆贾正是依据这个标准来评价秦朝的,后来稍晚的贾谊也是。




比较讽刺和滑稽的是,贾谊的《过秦论》和秦始皇统一中国说都被选入了中学教材,两者实际上相互矛盾,不可共存。这说明着当下中国学术和教育体系中的逻辑混乱。

贾谊在西汉第三代皇帝汉文帝期间为官,他对秦朝的认知和评价,比陆贾名气和影响更大,也更具代表性。当然,他实际上也受到了陆贾的影响,属于青出蓝而胜于蓝。只是令人惋惜的是,贾谊活的太短了,年仅32岁就忧郁去世了。

《过秦论》的影响太大了,以至于司马迁在写秦始皇本纪时,在最后的“太史公曰”部分,直接大篇幅地进行引用。事实上,后人也正是通过《史记》而最先知道《过秦论》的。这也说明司马迁对贾谊的观点高度认同。

其实,在核心观点上,贾谊和陆贾是一致的,都是认为,秦朝的问题在于当由取转守,由马上转为马下时,无法进行相应的策略换挡。只是贾谊的论述,更深入、更细腻,也更尖锐。

其中最著名的一句,想必大家都会背诵“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但是能真正理解的并不多。

当兼并六国之后,秦朝就结束了取天下的任务,而转向守天下,这就是“攻守之势异也”。当攻守发生变化时,其策略必须随之调整,由原来的“仁义不施”模式,转向仁义模式。但秦朝却不做调整,而继续“仁义不施”。

以前秦是取天下者,是攻击者,当他在兼并六国取得天下后,仍继续“仁义不施”时,就惹毛了六国的农民,愤而起义,成为新的取天下者,新的攻击者。秦朝反而成为被取天下得对象,成为攻击对象。这是攻守异势的第二层含义。

秦国取天下时,它的对手是六国的贵族,现在它被取天下时,对手已经变成六国人民。事实证明,人民的力量远比贵族大的多。

秦始皇至死都没意识到,他在消灭六国贵族这个敌人的同时,也为自己创造一个更大的新敌人:六国人民。

当然,六国人民本来也可以不成为秦朝敌人的,只要他们能实现策略的切换,由昔日的秦国的刑法模式,转向中国所固有的仁义模式。唯有仁义才能得中国民心,得民心才能真正得天下。可惜他对这个中国固有传统无法理解和不屑一顾。

因此在贾谊看来,秦朝压根就是一个抛弃中国传统,背离义理,鱼肉人民的非法暴政集团,秦始皇就是一个恶霸头子。

他痛斥到:“秦王怀贪鄙之心,行自奋之智,不信功臣,不亲士民,废王道而立私爱,焚文书而酷刑法,先诈力而后仁义,以暴虐为天下始。”

关于攻守易势后的策略调整,他也是再次强调,给出更详细的论证。

“夫兼并者高诈力,安危者贵顺权,此言取与守不同术也。”“兼并-安危”是对陆贾马上-马下两种状态的再补充。“兼并”就是马上,“安危”就是马下。安是动词,安危就是消除危害,转危为安。“顺权”就是顺应民心、义理,对策略要及时调整权变。

“秦离战国而王天下,其道不易,其政不改,是其所以取之守之者无异也。孤独而有之,故其亡可立而待也。”

再次强调,取守应该有两条道,取有取之道,守有守之道。“离战国”是取,然后应该是“王天下”是守。但是,秦国却只有一条道,只有取之道,而无守之道,“孤独而有之”。无法随局势的变化而变化策略,故其亡立待。

然后,贾谊再用反证法再证一遍。

“借使秦王论上世之事,并殷、周之迹,以制御其政,后虽有淫骄之主,犹未有倾危之患也。故三王之建天下,名号显美,功业长久。”

如果秦始皇能够喜欢讨论中国的上古历史,借鉴商朝和周朝的治理经验,即便后来出现无能的继承者,也不会出现朝廷崩溃。夏商周三代的古圣王,他们能够统一天下,功业长久,受到人民称颂,说明他们的基于仁义的治理模式是伟大而合理的。



我们可以看到,陆贾和贾谊对秦朝的评论中,还存在两个共性。一是,背离中国传统。二是,只以“兼并”、“并”称之,而不以“一”称之。即秦始皇只是“并天下”,而并未“一天下”。秦始皇和秦国,只拥有并天下的、却天下的马上实力,而缺失一天下、守天下的马下实力。

在指责秦朝背离中国固有传统上,陆贾的用词是,秦朝不能“行仁义,法先圣”。贾谊的则是,秦朝无法“论上世之事,并殷、周之迹”。

实际上,秦始皇和秦朝对中国传统文化,不仅不去学习和继承,反而非常敌视和憎恶,而有意去破坏之。就是贾谊所说的“废王道而立私爱,焚文书而酷刑法”。“焚文书”就是历史上著名的焚书坑儒。

秦朝不仅把中国的史书和易经外的儒家经典全部烧掉,而且还搞出了一个“挟书令”,禁止百姓藏书,违者重刑。

所以,秦国和东方六国之战,以及随后的秦朝农民起义,绝非简单的利益之争,还有深层的文化之争,即华夷之辩、夷夏之防。秦国和东方六国间完全是两个文化。东方六国是继承和尊重中国固有传统的华夏,秦国则是背离和敌视中国传统的蛮夷,更精确地说,是西戎。

同样儒法之争也绝非单纯的思想流派之争,也包含着文化之争和夷夏之防。关于这一点我们以后在专文详述。

概而言之,有着深厚西戎传统的秦国,因为缺失华夏义理文化传统,所以,与春秋时在中国突然出现的法家思想高度相容。而东方六国,因为拥有深厚的华裔义理传统,而与法家不相容,相排斥。这是秦国得以强势崛起,并最终消灭东方六国的深层文化根源。

但是,让秦国人至死都想不明白,甚至压根就没想到的是,他们消灭六国的同时,也在消灭着自身。因为消灭六国只是消灭战国时期六国的贵族统治,这样以来,他们将直接面对六国的人民。而华夏义理文化的基石在人民,不在贵族。人民的义理属性远比贵族为高。

当秦朝企图在六国人民中推行法家暴政时,法家专制和义理文化的矛盾也就被激化了,导致农民起义的爆发。秦朝的农民起义,事实上也是仁义模式与刑法模式之争,是实践版的儒法之争。儒法之争则是学术版的农民起义。

陆贾和贾谊都认为,秦朝存在着能力缺失的。本来有两个模式,和两套策略。而秦国却只有一套,少了一套。只有适用于马上状态的刑法模式,而缺失适用于马下状态的仁义模式。而仁义模式缺失又根源于秦国在文化传统上属于西戎,而不属于华夏。

也就是说,秦国压根就不具备统一中国和治理中国的能力,而只具备在武力上消灭六国,兼并天下的能力。

所以,以陆贾、贾谊为代表的西汉人,事实上是不承认秦朝的合法性、正当性的,认为它是一个临时的、必然被消灭的非法政权。

从这个意义上说,秦朝就称其不上一个朝代。既不被人民接受和认可,存在的时间又短,仅仅维持了14年。

所以,西汉人只用“并”“兼并”,甚至“初并”这样词来指称秦国战胜消灭六国而取天下的行为。

具体说来,陆贾的用语是“已并天下”,贾谊的用语是“灭周祀,并海内,兼诸侯”;“并兼诸侯山东三十余郡”。司马迁在史记中的用语是“初并天下”,加个初字更强调秦朝的临时性。与此对照的是,“天下定于汉”。

贾谊更是直接指出“夫兼并者高诈力”,因此,在西汉时期兼并实为贬义词。董仲舒在痛斥西汉的大豪强大肆收购和垄断土地时,也使用了兼并一词。后来,也直接使用“兼并之家”来称呼那些大搞土地兼并的豪强。

所以,当说秦朝“并天下”时,是暗含贬义和指责的。但是,遗憾的是,到了民国时期,反而将“兼并”升级美化成统一。并进而虚构出秦始皇统一中国的说法,极大误导了很多国人。让他们错误地认为,在秦始皇之前,中国从来就没统一过,正是秦始皇将统一的基因注入到中国文明之中。如果没有秦始皇,现在的中国就是欧洲的翻版。

殊不知,不仅春秋之前的夏商周三代是统一的,即便三代之前的三皇五帝时代,也是统一的。

如果把中国历史和文化研究透,就可以发现,统一是中国文明的核心特征之一。从文明伊始,中国就是统一的。而且中国固有的统一,是基于人心、义理的真正的良性稳定的统一。因为这种统一是以尊重和共识为基石。

而秦朝的兼并和法家专制,则只有基于武力的强制,而缺失尊重和共识,也就无法取得人民的认。不仅不是统一,而且是反统一的。秦始皇不是为中国文化注入了统一的基因,而是企图破坏和消灭中国文化中所固有的,真正的统一基因:仁义。

(未完待续,下篇着重讲汉武帝亦未独尊儒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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