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黄州鱼到惠州荔:苏东坡的“吃货”人生智慧
元丰三年二月,苏东坡刚到黄州。
前阵子乌台诗案的牢饭还没忘味,他这会儿官衔是“黄州团练副使”,听着像个官,其实没实权,说白了就是被发配过来的。
可他刚稳住神,写的《初到黄州》里就提“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
说实话,一般人遭这么大罪,先愁前途愁生计都来不及,他倒好,先琢磨起黄州的鱼鲜不鲜、竹笋香不香,这“吃货”属性真是刻在骨子里。
苏东坡这辈子,说自己“自笑平生为口忙”,可不是瞎调侃。
他写的东西里,一半都跟吃沾边。
《苏轼文集》里27篇赋,10篇专门说吃喝;两千多首诗、三百多首词里,随便翻就能看着他聊吃的段落。
本来想,古代文人不都爱写风花雪月吗?后来发现,苏东坡偏不,他就爱把吃的写进诗文里,比如《老饕赋》里写“庖丁鼓刀,易牙烹熬”,把做饭的场景写得跟画似的,这哪是写赋,分明是写“美食指南”。
他不光写吃,还自己动手做。
在黄州的时候,没钱买好肉,就琢磨着用便宜的猪五花肉做红烧肉,后来这“东坡肉”就传下来了;在惠州没什么好食材,他就盯着羊脊骨,烤着吃,说吃着跟蟹肉似的。
很显然,他不是没条件就凑活吃的人,哪怕食材普通,也得折腾出点滋味来,这种对吃的较真,一般人还真学不来。
苏东坡和王安石苏东坡这么爱琢磨吃,跟他同时代的王安石比,简直是两个极端。
俩人在政治上不对付,可互相都认对方的才华,王安石在乌台诗案里帮苏东坡说话,苏东坡后来也夸王安石“名高一时,学贯千载”。
但在吃这件事上,他俩真是没一点相似处。
王安石对吃那叫一个“不上心”,有回宋仁宗请大臣吃“赏花钓鱼宴”,王安石盯着盘子里的鱼饵,居然当点心吃了,仁宗还纳闷“这人咋回事”。
后来他夫人说,王安石吃饭从来不分好坏,给啥吃啥;有学者也说,王安石从小就不在乎吃的,哪怕当了宰相,招待亲戚也就几杯薄酒、两个胡饼,菜都没几样。
老实讲,换苏东坡来,就算只有胡饼,也得琢磨着配点啥酱、就点啥菜,王安石倒好,能吃饱就行,完全不讲究。
其实俩人对吃的态度,也藏着各自的活法。
王安石满脑子都是朝政学问,吃对他来说就是“完成任务”;苏东坡不一样,吃是他的乐子,是化解烦心事的招儿。
并非明智之举的是,有人总爱拿这点比来比去,其实没必要,俩都是伟人,只不过一个把心思放朝堂,一个把心思掺进烟火气里。
苏东坡对吃的热情,早年轻的时候就显出来了。
嘉祐元年,他跟老爹苏洵、弟弟苏辙进京赶考,一路走一路吃,完全没考前的焦虑。
在牛口的时候,村民给他们煮了点蔬菜当晚饭,他就写“煮蔬为夜飧”;到了荆州,朋友送了只大雁,他又写“故人持赠我,三嗅若为珍”;快到汴京的时候,吃了回野鸡,还记着“百钱得一双,新味时所佳”。
搞不清的是,换现在的考生,早抱着书啃了,他倒好,一路吃一路写,好像赶考是顺带,尝鲜才是正经事。
后来苏东坡官越当越波折,贬的地方也越来越远,到惠州的时候,他都快六十了。
按说该服老了,可一碰到好吃的,还是老样子。
惠州那时候是荒蛮地方,别人都怕那儿的瘴气,苏东坡本来也犯愁,结果听顾秀才说惠州有荔枝、黄柑,立马不愁了。
苏东坡为荔枝“折腰”他第一次吃惠州荔枝,就写了首诗,把荔枝比作“海山仙人”,说荔枝的皮是“绛罗襦”,肉是“白玉肤”,说得跟仙女似的。
更有名的是那句“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说实话,“日啖三百颗”肯定是夸张了,可这份喜欢是真的。
那时候中原人都怕去岭南,苏东坡倒好,就因为能吃着荔枝,居然想在这儿长住,这心态怕是最有体会的也就他了。
现在惠州还拿这句诗当文旅名片,一提荔枝就想到苏东坡。
毫无疑问,他这“吃货”当得太值了,别人贬谪是写愁,他贬谪是写吃,写出来的诗还能火上千年,帮地方打广告,这本事也是没谁了。
苏东坡这辈子,“为口忙”从来不是馋嘴。
在黄州,他靠琢磨鱼和笋忘了牢狱之灾;在惠州,他靠荔枝化解了贬谪的愁;哪怕自己种地种菜,也能从简单的饭菜里吃出乐子。
如此看来,他吃的不是饭,是把苦日子过甜的智慧。
现在我们总说“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其实苏东坡早就把这点活明白了,不管日子多糟,好好吃饭,就总有盼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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