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之死:战国时代最彻骨的悲歌
自公元前260年长平之战后,赵国就再也没有能力与秦国抗衡,虽然赵国还在苦苦支撑,但被秦国所灭也是早晚的事了。长平一战,赵军不断损失40万大军,更是连廉颇这位老将也被淡化,而纵观此时的赵国,还能与秦军一较长短的也就只有李牧一人而已了。李牧与廉颇同为战国四大名将,两人的结局也颇为相似,均是被小人郭开陷害。公元前229年,昏聩的赵王迁一纸诏令传入军中,李牧没有等到与强敌王翦的最终对决,等来的却是自己国君赐下的利剑。
李牧一死,赵国遂亡。他的死也成为历史的一大遗憾,对外,他能力抗百万秦军;对内,他却防不住一句谗言。 我们为之意难平的,不仅是良将的冤死,更是一种历史宿命的无力感——你明明看清了结局,却无法改变它。
李牧影视形象
处在当时的赵国,注定了李牧不会有一个好的结局:
l 战功赫赫却也避免不了君王的猜忌
l 两番拯救赵国于危亡,却被猜忌、罢黜
l 李牧死,赵国亡
为何说战功赫赫也避免不了君王的猜忌?
自古以来,功高震主是千年不变的道理,秦之白起,一生战功无数,伊阙之战大破魏韩联军,斩首二十四万,扫平秦军东进之路;攻克楚都郢城,占领楚国大片土地;屡破三晋,不断攻取韩魏领土;更是在长平之战重创赵国主力,坑杀赵卒四十万;如此大功也敌不过范睢的谗言和秦昭襄王的猜忌,最终也是一纸诏令赐死杜邮。
李牧的同僚前辈廉颇长期为赵国效力,更是在长平之战中坚守不出抵御秦军,可惜赵王临阵换将,改用只会纸上谈兵的赵括为将,结果赵军大败,廉颇也逐渐被边缘化,最后出逃魏国、楚国,即使想要再报国,在小人郭开的谗言下也是客死他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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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李牧与廉颇有着相似的处境,李牧的前半生一直都在北方抵御匈奴。在前期,李牧不追求一时之功,而是通过长期的隐忍和战略欺骗,为最终决战创造最有利的条件。《史记》载:“以便宜置吏,市租皆输入莫府,为士卒费。日击数牛飨士,习射骑,谨烽火,多间谍,厚遇战士。”“匈奴每入,烽火谨,辄入收保,不敢战。如是数岁,亦不亡失。”
从这里看,李牧在北部边疆有着极大的特权,能让他能将边境城市的税收直接用于军队。他的这套策略执行了数年(“如是数岁”),虽然看似窝囊,但成功地保全了实力,没有遭受损失(“亦不亡失”),并让匈奴人产生了严重的轻敌情绪。
在朝堂压力下李牧顺势而为,以“败象”为诱饵,将匈奴主力引入预设的歼灭战场。在匈奴人最松懈的时候,倾尽全力,以绝对优势的兵力与精妙的战术给予毁灭性打击。《史记》载:“李牧多为奇陈,张左右翼击之,大破杀匈奴十馀万骑。” 这个数字,这很可能是整个战国时期中原国家对匈奴取得的最大一次歼灭性胜利,几乎一次性摧毁了匈奴当时的主力机动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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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歼灭匈奴主力后,李牧没有停下脚步,而是乘胜追击,进行了一系列扩张。《史记》载:“灭襜褴,破东胡,降林胡,单于奔走。其后十馀岁,匈奴不敢近赵边城。”可以说李牧凭自己的能力稳固了赵国的北部边疆,对赵国而言就是不世之功。
可是李牧遇到的不是赵武灵王这样的雄主,而是赵王迁这样的昏君,加之还有郭开这样的奸臣小人,他的功劳越大,在邯郸的朝堂上,就越是‘功高震主’的活靶子。 他就像一把为赵国打造的绝世神兵,但因为过于锋利,也让持剑的君王感到了一丝寒意。
两番拯救赵国于危亡,却被猜忌、罢黜。
李牧虽然把赵国的北部边疆打造的固若金汤,但是在赵国的西边却是岌岌可危。赵王迁二年(前234年),秦大将桓齮攻取赵国的平阳(今河北磁县东南)、武城(今河北磁县西南),杀赵将扈辄,号称“斩首十万”。赵王迁三年(前233年),桓齮又乘胜进击,率军东出上党,越太行山自北路深入赵国后方,攻占了赤丽、宜安(今河北藁城西南二十里),深入赵的后方,造成包围赵都邯郸的形势。危急之下,赵王迁从雁门调回李牧,任命其为大将军,率所部南下,指挥全部赵军反击秦军。
李牧影视形象
李牧率领赵军大破秦军于肥(今河北晋县西),桓齮败走,战后李牧被封为武安君。紧接着在赵王迁四年(公元前232年),秦军再次入侵,李牧在番吾(今河北磁县)再次大败秦军。
两次大战,两败秦军,两救赵国,可惜他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封赏,虽说被封为武安君,但是也遭到了猜忌。面对李牧这个劲敌,秦国也使用了反间计,《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载:“秦多与赵王宠臣郭开金,为反间,言李牧、司马尚欲反。赵王乃使赵葱及齐将颜聚代李牧。李牧不受命,赵使人微捕得李牧,斩之。”《史记·赵世家》亦载:“秦使王翦攻赵,赵使李牧、司马尚御之。秦多与赵王宠臣郭开金,使反间。”
结果昏聩的赵王迁不加验证,就派人替换了李牧,面对如此情景,李牧也硬气了一回,他拒不受命,可赵王迁却暗中布置圈套捕获李牧,并将他杀害。一代名将就这样被杀了。
李牧的‘抗命’,恰恰源于他对赵国极致的忠诚。他为了国家存续,不得不违抗君命,而这又恰恰坐实了谗言中‘谋反’的指控。他陷入了一个自己无法自证清白的逻辑死循环。”
李牧死,赵国亡
李牧被杀后,其后果也很快显现出来,李牧死后第二年,即在赵王迁八年(前228年),王翦乘势发起急攻,大败赵军,平定东阳(约今河北邢台地区)地区,赵葱战死,颜聚逃亡。秦军攻下邯郸后,俘赵王迁及颜聚。赵公子嘉率其宗族几百人逃到赵的代郡,自立为代王。至秦王政二十五年,代王嘉六年(前222年)秦将王贲带兵灭燕后,虏代王嘉,赵国自此灭亡。
李牧影视形象
司马迁在《史记·赵世家》的结尾,发出了沉痛的总结:“赵王迁,其母倡也…素无行,信谗,故诛其良将李牧,用郭开。” 直接将杀李牧与赵国灭亡画上了等号。
纵观历史,一将之生死能够与一国之灭亡联系在一起的,寥寥无几,李牧算一个,三国时期的姜维算一个。明末的孙传庭算一个。
李牧就像支撑着赵国这座将倾大厦的最后一根顶梁柱,梁柱一断,大厦轰然坍塌。他的死亡,让之前所有的努力和胜利,都失去了意义。我们遗憾的,不仅是他被冤杀,更是他的死所带来的那种‘尘埃落定’的绝望。
以如今的眼光再看千年之前的李牧,不免会意难平,我们之所以为李牧意难平,是因为在他的身上,我们看到了那种在体系内‘做事’的终极困境:你解决了所有实在的问题,却败给了无形的人心与僵化的规则。他的剑,可以斩落匈奴单于的头颅,可以击溃虎狼秦军的阵线,却斩不断身后那根由谗言与猜忌编织的绞索。
所以,李牧的遗憾,是战国时代最彻骨的悲歌。它告诉我们一个残酷的真相:这世间最锋利的剑,也敌不过背后最阴暗的刀。历史的遗憾,往往不在于敌人太强大,而在于我们亲手斩断了自己最坚实的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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