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比利亚半岛的狂想
伊比利亚半岛地处欧洲西南角,西濒大西洋,东部和东南部临地中海,北接比斯开湾,东北部以比利牛斯山脉为天然界线与欧洲大陆相连,南部隔直布罗陀海峡与非洲相望。它是连接欧洲和非洲的桥梁,也是多元文明交汇的熔炉。从远古凯尔特伊比利亚人到罗马帝国的统治,从西哥特王国的兴起到阿拉伯帝国的长期影响,再到近代西班牙与葡萄牙的崛起与海外扩张,这片土地见证了复杂而深刻的历史变迁。让我们循着作者的足迹,揭开伊比利亚半岛的地理密码,看故纸中的记忆次第苏醒,体味不同文明的对抗与融合,感受历史与现代的交融共鸣。在欧洲南边的3个半岛中,东边的巴尔干因地理位置和地缘政治重要性而成为域外大国争霸的舞台,中间的亚平宁从古至今似乎只生活着罗马人及其子孙而少有外来者光顾,西部的伊比利亚则是内出外进交织在一起。巴尔干千百年来因往事丰厚而成显学,亚平宁始终难以走出罗马的荣光,唯有伊比利亚虽历史跌宕起伏却较少被关注。地中海与大西洋之间的这片山海平原为何风起云涌,城关大王旗如何变幻,南来的和北往的怎样相拥相战,大地与天堂如何相依……怀着这些疑问,我们来到了伊比利亚。
山形水势
飞机穿破厚重云层的一瞬,伊比利亚半岛的轮廓在舷窗外铺展:锯齿般的山脊、深浅色相间的高原与蜿蜒河谷交错成一幅巨大的古旧地图。亚欧大陆的尽头,大航海的起点。当真正踏上这块承载了无数帝国兴衰与宗教烽火故事的土地,书本上的亲切与感官上的陌生叠加在一起。出发之前,伊比利亚之于我们,是地图上一个轮廓分明的版块,是国际关系史中厚重的篇章,是哥伦布、达伽马、迪亚士和麦哲伦的船帆,是堂吉诃德的长矛、卡门的裙摆,也是高迪的曲线。这片土地上的每一条山梁与河道,每一处城池与堡垒,每一座宫殿或教堂,都刻着罗马人、西哥特人、摩尔人和天主教众的印记。伊比利亚总是与激情、悲怆、黄金和落日这些浓烈的符号联系在一起,像一张被反复擦写却依然字迹可辨的故纸,这趟旅程便是一次浅读这张故纸的尝试。10天的公路旅行带着我们触摸了被山海切割的土地,感受了被烈日海风滋养的精神。
● 15~16世纪地理大发现时代(15~17世纪)的关键事件
1492年,哥伦布在西班牙王室赞助下首次横渡大西洋,抵达美洲大陆,为西班牙后续在美洲殖民扩张奠定了基础。
1487年,迪亚士受葡萄牙王室派遣,率领船队首次成功绕过非洲好望角;在此基础上,达伽马于1497至1498年继续向东航行并抵达印度,成功开辟了欧洲直达印度的海上新航道,为葡萄牙在亚洲、非洲的殖民扩张和商业垄断奠定了基础。
1519年,麦哲伦在西班牙王室支持下开启人类历史上首次环球航行;尽管麦哲伦本人中途遇难,但其船队仍于1522年完成这项壮举,首次以实践证明地球是圆的。
马德里是我们的第一站,从飞机上便可以看到大片焦褐色丘陵,像起伏的旧锈铁皮,把卡斯蒂利亚高原的干渴一展无遗。托莱多将人包裹其中的干滞热浪、罗卡角凛冽的大西洋海风、塞维利亚让人无处逃遁的烈日和巴塞罗那夜晚清凉的地中海风,让人感觉置身不同的国家或时区。这种短时间内“被迫移动”下走马观花的纷繁和差异感,倒可能与半岛自身命运暗合:山川切割、海洋包围,注定要在局促和孤悬中去拥抱世界。曾经一半人拿蜡烛、另一半人拿棍棒的伊比利亚半岛,其政治、经济、文化乃至军事,无一不被这独特的地缘特征所影响。
初次踏上这片土地,那些书本上的概念化为直观的感受。整个半岛被山川切割,被海洋包围,对内孕育了保守而狂野的灵魂,对外则上演了大起又大落的史诗。半岛内被区隔成几块,北侧的贫瘠土地让南来的阿拉伯征服者不愿多看一眼,直奔比利牛斯山,心念北边法兰克人的沃土。西北的比斯开湾沿岸与东、南部的沿海地区则分别被大西洋和地中海滋养,有着截然不同的风貌。
半岛中央的梅塞塔高原,卡斯蒂利亚干渴贫瘠,西班牙首都马德里作为政治中心依然年轻。马德里稍南、塔霍河畔的故都托莱多是天生要塞,从罗马时代开始便武德昭昭,不同宗教文化政权在这里叠压。但是,峡谷天险造就了这高悬的堡垒都城的同时,也把河海航运主导权让给了更下游的葡萄牙人。中央山脉的岩石断层如手术刀一般,把卡斯蒂利亚高原与南部安达卢西亚平原割裂成两个迥异的世界。瓜达尔基维尔河冲积出了罗马人在安达卢西亚的粮仓,河畔塞维利亚的船坞送出了西班牙的舰队,也迎来了美洲的金银。东北的加泰罗尼亚,背靠山地,面向大海。坎塔布连山脉像上帝有意搓揉的隔断,将巴斯克语保护在险峻山谷中800年不灭。首府巴塞罗那既是四塞之地,又是开放港口,山川阻隔与独立性格是抗拒马德里同化的盾牌。故国阿拉贡不仅曾与卡斯蒂利亚平分秋色,更有雄心东向,与热那亚、威尼斯争夺西西里和地中海霸权。
托莱多古城被霍河环绕
●伊比利亚半岛的地形与气候特征
伊比利亚半岛的地形以高原和山地为主,三面临海。中部梅塞塔高原(卡斯蒂利亚高原)占半岛面积一半以上,瓜达拉马山脉等断块山地东西横亘高原,高原东北部为埃布罗河流域的阿拉贡平原;半岛东北部为比利牛斯山,西北部为坎塔布连山脉;南部为莫雷纳山和佩尼韦蒂科山,两山脉之间瓜达尔基维尔河由西往东横贯安达卢西亚平原。此外,半岛东部和东南部临地中海,西部临大西洋,北部濒临比斯开湾,呈现三面临海的格局。
受地形影响,半岛不同区域气候差异较大。托莱多和马德里位于半岛中部内陆地区,大陆性气候显著,夏季炎热干燥。罗卡角地处半岛“最西端”,直面大西洋,受海洋性气候影响,夏季气温舒适。塞维利亚位于半岛南部,气候兼具大陆性和地中海气候特征,夏季炎热干燥;而巴塞罗那位于半岛东北部,临地中海,气候兼具海洋性和地中海气候特征,夏季更湿润凉爽。
干渴的卡斯蒂利亚高原
站在半岛向外看,地处欧陆西南一隅又有山川阻隔,伊比利亚向大陆的发展早早被锁死。虽然偶有王朝争霸,但是,王国“本体”始终无法越过高卢或地中海进入欧洲腹地。不过,这种隔断也给了半岛独立的资本,比利牛斯山阻挡了法兰克南下,而瓜达拉马山谷至今仍流传着反抗拿破仑法军的传说。
伊比利亚是亚欧大陆的锋矢。被西班牙三面包围的葡萄牙,将全部希望寄托于未知的大洋。半岛最好的大西洋海岸线与深水良港,几乎都在它的境内。贫瘠的土地渴求财富,封闭的半岛需要出路,唯有面向大洋另开天地,这是它的宿命和天选。站在罗卡角“陆止于此,海始于斯”的石碑下,身后是欧洲大陆的终点,眼前是新世界的起点。葡萄牙沿着非洲海岸摸索,西班牙横渡大西洋赌博,一个缔造了全球贸易网络,一个建立了日不落帝国。想象昔年船队在此整帆远航,贫瘠与野心一起被打包装箱,驶向未知的财富或倾覆。不过,美洲的白银终究也没能托起西班牙的工商业,葡萄牙从巴西得到的黄金也只养活了英国的工厂。伊比利亚打开了世界,也聚集了财富;连通了世界,却也带去了死亡和奴役。到头来,这世界还是属于同出欧洲、更善于经营和算计的其他人。
● 西班牙的行政区划和主要城市
西班牙的国土面积占伊比利亚半岛87%左右,设17个自治区,包括南部的安达卢西亚(首府为塞维利亚),中部的卡斯蒂利亚-拉曼查(首府为托莱多)、卡斯蒂利亚-莱昂(政府驻地为巴利亚多利德)和马德里自治区(首府为马德里),北部的阿斯图里亚斯(首府为奥维耶多)和巴斯克(首府为维多利亚-加斯泰斯),东北部的加泰罗尼亚(首府为巴塞罗那)和阿拉贡(首府为萨拉戈萨)等。卡斯蒂利亚王国(1065~1837年)和阿拉贡王国(1035~1707年)曾是伊比利亚半岛上盛极一时的强国。巴斯克自治区是巴斯克人的主要聚居地,因地理环境复杂且相对封闭,巴斯克人较少受到外来文化冲击,得以保留自己的语言——巴斯克语,西欧唯一的非印欧语系语言。
塞哥维亚的阿尔卡萨尔城堡
托莱多街道上“禁止在门前停车”漫画标识
托莱多的老房子是古城千年历史的无声见证者
梅里达古桥是建于公元前1世纪的古罗马石拱桥,梅里达市被认为是西班牙最漂亮的古罗马式城市之一。
龙达新桥位于西班牙龙达小镇
神域与王座
在半岛历史中,十字架就在剑上,而新月便是弯刀。不同神祇的凡间代理人,在这片土地上相遇、交流、妥协、碰撞和冲突了千百年,征服、反抗、殖民、革命都曾被领导者冠以神之名义。弗拉明戈的悲愁与顿足、法朵的吟唱和吉普赛人的舞步则编码了普通人与这些有关的记忆,通常是苦难过后的升华与呐喊。给予巴塞罗那灵魂的建筑家高迪说“我的客户是上帝”。在如森林般生长、向天空无限伸展的构型下,挤满游客的大厅中央正在进行的弥撒,便是半岛献给神明的、跨越世纪的梦。
西班牙巴塞罗那艺术气息浓厚
弗拉明戈舞集歌、舞和器乐演奏为一体,主要起源于西班牙安达卢西亚地区。改编自法国作家梅里美同名小说的弗拉明戈舞剧《卡门》在全球广受欢迎,其中卡门率真自由的个性、红裙与舞姿深入人心。
天主教获胜500多年后的伊比利亚,世俗化是大势所趋,但神的痕迹俯仰可见:被称为奇迹和遗产的宫殿与教堂,公共和教育场所的宗教符号依然是焦点话题,为喝圣水排起长队的无信仰者,酒店房间为穆斯林客人祷告小净准备的洗脚盆……然而,神圣叙事下的特权、偏见、身份政治甚至暴力冲突也仍未走远,就像2025年7月西班牙南方某小镇发生的种族冲突。宗教也许不再是半岛的政治原动力,但剑虽锈蚀,十字架仍在,弯刀已折,新月仍在。十字架和新月之外还有大卫之星,一些曾被主流神圣叙事压抑的凯尔特、巴斯克等古老信仰,也在现代性的缝隙中重获新生。当十字架不再锋利、新月不再森冷,威严与优雅被时间磨平了棱角,加利西亚的德鲁伊教徒正用凯尔特咒语为天主教圣像祝圣。在这片土地的长久见证下,不同神圣的人间代理终归难免刀兵相向,却也可能在硝烟中重新熔铸,就像罗马神庙、犹太会堂、清真寺与天主教堂的砖石砂岩在时光中重压下叠层结晶为新的基石。伊比利亚人把这种历史叠层称为Convivencia——共居、共存,当然也可能是彼此消解后的沉默。
巴塞罗那大教堂主体以哥特风格为主,教堂内部结构复杂而精致,展现了中世纪建筑艺术的高超水平。
位于巴塞罗那的圣家族大教堂是西班牙著名建筑师安东尼·高迪(1852-1926)的杰作,1984年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世界文化遗产。
阳光透过彩色玻璃洒入圣家族大教堂内
传递这些信息的场所不仅是教堂,还有宫殿,毕竟那里是神圣凡间代理的居所。半岛的历代君王比照天堂为天主或真主奉上了殿堂,提香那幅著名的查理五世的油画中,人王和神使的意象完美融合。
伊比利亚半岛不缺少关于君主的故事。在这里,国王既是上帝在人间的最高代表,也是开疆拓土的领袖。这里有被称为“完美君主”的葡萄牙若昂二世,他为大航海时代奠定了坚实基础;有创造了天主教二元共治佳话、并最终将摩尔人逐出格拉纳达的卡斯蒂利亚女王伊莎贝拉一世和阿拉贡国王费尔南多二世;有“1.0版日不落帝国”的缔造者腓力二世;有身兼哈布斯堡王朝与西班牙王国共主、统治疆域达到巅峰的卡洛斯一世,即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查理五世;也有“大鼻子”英主卡洛斯三世和他那充满争议的儿子卡洛斯四世;有开明的阿拉伯君主,他们被传颂在科尔多瓦和格拉纳达创造了宽容与繁荣的黄金时代;当然,还有当今全球人气颇高、不出意外未来将成为西班牙女王的莱昂诺尔公主。
伊比利亚半岛的王座诠释了环地中海和欧陆核心在地缘上的分合纠葛,哈布斯堡的血脉、波旁的联姻、与北非的恩怨、对意大利的野心,无不在此交汇。马德里王宫穹顶画着波旁王朝太阳徽,光照范围却止于比利牛斯山南麓。这里的王座也反证了王权、神权与主权的纠缠为何在欧陆其他地方被更早打破,当伦敦议会砍下查理一世头颅时,马德里正为“神圣”的腓力四世举办弥撒。
伊比利亚的王座也是一个“舞台装置”,需要距离与光线的恰当角度才能显出荣耀。要是走得太近,它的裂缝与尘埃会暴露无遗。尘埃中,人们能看到半岛内外百姓如何成为权力游戏的抵押品和帝国的燃料。
伊比利亚的神域和王座带来过凝聚与裂痕、狂热与消沉、希望与倾颓,正文里写满了伟大与荒唐,藏在文后的尾注则是现实即魔幻的宿命。当宗教、家族、帝国、王权、主权绞缠成一股绳,便可能把自己勒得喘不过气。桑丘匆忙拍驴赶到,搀起被风车撞飞后动弹不得的堂吉诃德:天哪,我不是跟您说了吗,那不过是风车。塞万提斯的寓言或许是关于上面一切最好的说明。
位于西班牙首都马德里塞万提斯广场的堂吉诃德和桑丘铜像
精神家园
伊比利亚半岛的精神世界曾经“武德充沛”,充满男性荷尔蒙的肆意挥发。近现代之前,他们是唯一把阿拉伯推出欧洲、“收复失地”的基督教国家,是真正成功的“十字军”。托莱多军事博物馆里,基督徒的十字剑与穆斯林的弯刀刃口缺痕惊人相似。在比斯开湾、塞维利亚和巴塞罗那的海岸,古老要塞下的大小游船似乎依稀倒映出称霸大洋的舰队风帆。从近现代开始,这里便不再是欧洲武装冲突的主要“玩家”。古都托莱多的炼钢、锻剑文化充斥大小商店,但是,半岛的精神世界已更多是对闲适与安逸的追求。当斗牛已经因为血腥越来越被视为不文明的旧习后,伯纳乌和诺坎普(皇家马德里足球俱乐部和巴塞罗那足球俱乐部主场)的声浪中分明有人类某种天性的挥发和寄托。
塞维利亚王宫澡堂
塞维利亚王宫始建于1181年,是欧洲最古老的皇家宫殿之一,也是电视剧《权力的游戏》取景地之一。
● 伊比利亚半岛上宗教文化的碰撞与融合
在罗马统治时期,犹太教和基督教先后传入伊比利亚半岛。公元3世纪初,基督教在西班牙沿海城市广为传播。然而,在阿斯图里亚斯和巴斯克等北部地区,传统宗教信仰仍占据主导地位。711年,阿拉伯帝国开始征服伊比利亚半岛,并建立起以伊斯兰教为核心的政权。在随后长达数百年的穆斯林统治时期,犹太人享有一定的宗教自由,但基督教与伊斯兰教之间的冲突日益加剧,基督教王国为此发起了“收复失地运动”,最终于1492年将伊斯兰教势力逐出伊比利亚半岛。同年,西班牙颁布《阿兰布拉诏书》,要求犹太人皈依天主教或离开西班牙,标志着伊比利亚半岛的基督教化完成。然而在此之前,伊比利亚半岛呈现出显著的宗教多元主义,不同信仰的居民在此互动共存、文化交融,共同塑造了半岛深厚而独特的历史遗产。
西班牙第三大城市巴伦西亚一座天主教堂内正在举行宗教活动
在神与俗世之间,半岛的精神正处在历史的十字路口。作为500年前半岛的胜利者,天主教的信徒人数在两国显著下降。但是,圣周游行中扛圣母像的壮汉臂膀上,却可能有阿拉伯几何形状与十字架的交错,伊比利亚的灵魂始终在诸神的对话与争辩中获得滋养。不过,宗教的故事在这里也一直被一些滤镜掩饰着。阿拉伯的统治被视为宗教宽容,但基督徒的自由前提是缴纳宗教税;1492年天主教双王统一半岛后驱逐犹太人,他们逃亡时带走的铜钥匙至今仍是古董店的畅销纪念品;法国大革命后半岛自由、保守两派斗争多次反复,忏悔室也曾作为情报收集的场所。数百年潮起潮落说远也近,犹太后裔被允许“认祖归宗”,多少有些当代政治正确的味道,却也是一种迟来的和解。
始建于13世纪的阿尔罕布拉宫是西班牙最美丽、最重要的伊斯兰建筑之一
pic/52ax3se4usm.jpg
阿尔罕布拉宫内部装饰华丽精美
与自己和解,则大概更是伊比利亚精神世界的新章。作为殖民帝国的先驱和曾经的霸主,伊比利亚是当代欧洲的“金猪”(指四个经济、金融面临重大挑战的地中海国家:葡萄牙、意大利、希腊和西班牙,国名首字母合为“PIGS”)。如果你在马德里太阳门广场看到类似标语,不要觉得惊讶——“我们曾拥有半个世界,如今却付不起半平米房租”。不过“衰败”花园中的腐朽土壤仍可以结出美丽的花朵,也许是歌唱、舞蹈,也许是画作、雕像,也许是阳光、美酒和足球。
衰落不是终点,而是艺术与多元新生的培养皿,无论是主动追求还是无奈妥协,这是属于伊比利亚的浪漫、热情与豁达。当往昔的扩张与征服成为博物馆展品,当斗牛场被动物保护者围堵,周末的足球比赛还在,阳光仍旧烘晒着葡萄,餐盘里的火腿也依然美味。
10天的行程如同一场快放电影。当我们离开这片土地,脑海中盘旋的不再是孤立的景点,而是那些交织的线索。伊比利亚告别了世界的中心舞台,用另一种方式继续书写着那张古老羊皮纸的新篇。
罗卡角的海浪拍击防波堤,声音沉闷却持久,像在复述半岛千年的涨落。卡斯蒂利亚与加泰罗尼亚之间的种种也并非仅是“国家德比”的比分。伊比利亚真正的魅力,也许不在于它曾经如何睥睨世界,而在于总能以不同的方式把历史的碎片化成诗歌。有轨电车驶过塞维利亚的主教座堂与阿卡萨宫,车厢里戴头巾的少女耳机流淌着雷鬼乐,窗外教堂钟声每小时敲响一次——两种节拍隔着防噪玻璃相碰撞。当游客漫步在里斯本的港口和罗卡角的峭壁,恩里克王子曾经凝视的山峦与海浪也依然鲜活。
pic/0fiegun5utf.jpg
罗卡角纪念碑矗立在欧洲最西端,石碑下方刻有葡萄牙著名诗人卡蒙斯的名句:“陆止于此,海始于斯”。
pic/qc1v5hie0x5.jpg
里斯本四二五大桥是横跨塔霍河的铁路公路共用悬索桥,世界第三长的同类桥梁。
若你日后来此,不妨放慢脚步,在托莱多古桥上等一阵风、在塞维利亚清晨闻一朵花、在街头歌者身旁闭目静听。那时你也许会发现,山川仍在对峙,诸神仍在辩论,王座仍在低语,这里的新老居民正在不断调试着生活的节拍,而你正置身他们交错的回声之中。这些送给未来踏上伊比利亚的旅人——也包括我们自己。
pic/x0k2gcosd5n.jpg
塞维利亚广场呈半圆形,直径达200米,两侧各有一座74米高的塔楼,被誉为西班牙最美广场。
本文节选自《世界知识画报》 2025年第10期
点击图片可立即购买10月新刊
pic/rpq1dptgn4a.jpg
页: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