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云水库之下，锁着一段被遗忘的旧石器秘史
原标题《淹没在水下的石匣古城》
石匣古城，位于密云区东北部的潮河畔，因有石如匣，故名。《中国古今地名大辞典》记载：“石匣城，在京北密云县东北六十里，亦名石匣营，营西有石如匣。”史料载：早在旧石器时代中期，石匣地区就已有人类活动。20世纪80年代，在离石匣不远的黄土梁就发现了旧石器时代的文物，以此证明石匣地区历史的久远。
石匣城外貌石匣城址位于密云县城东北，雾灵山脚下，城南有潮河流过。史料记载，秦始皇二十二年（前225年），在石匣就设有建制。战国时期属渔阳郡管辖，秦时亦属渔阳县。两汉时期设拱平县，即石匣。拱平自西汉设置到西晋废除，前后共存在了500多年。其城址和明时的石匣城几乎同址。
密云历史上，自古就有密云、石匣、古北口三重镇之称。石匣城，四面临关。西临石塘峪关，东南临墙子岭关，东临曹家路关，北临白马关，东北临古北口要塞，从地理位置上讲，处于与塞外接壤之地。至明时又是一个军事重镇，历史上又称“拱镇”，素有“玄天锁钥”之称。
石匣是出古北口的咽喉要道。明朝定都北京后，为防御游牧民族侵扰，于明弘治十七年（1504年）由巡抚洪忠督建石匣城。初为土城，周4里264步3尺。嘉靖四十四年（1565年）改筑石城。城为正方形，置4门，东曰“曦来门”、西曰“昭远门”、北曰“朔镇门”、南曰“瞻见门”。东南北三门均筑有瓮城，西门未设瓮城，在护城河上建有石桥。民国时，军阀吴佩孚曾为石匣题写匾文三块，第一块镶嵌在北门门洞之上，曰“玄天锁钥”；第二块镶在南门城洞上，曰“迎祥”；第三块镶嵌在东门城洞上，曰“履中”。四门城门上均建有城楼，城楼上旌旗、刁斗林立。城上有士兵巡防守卫，颇有气势。
石匣自古为军事要地，明时曾先后设置协守西路副总兵、副总兵参将、督标左营游击、东营游击等军事要员，驻扎游击兵3000人。隆庆三年（1569年），谭纶、戚继光又将镇守蓟镇三营中的西营设在石匣，并设重战车、轻战车、步兵、骑兵驻守，这里因重要的地理位置，备受重视。戚继光还创建空心敌楼，敌楼由基座、中室、台顶三部分组成。中室可以驻兵，储存粮食及武器，四周的箭窗可以用来观察敌情和射击，顶部建有垛口墙，以备瞭望远处并向敌人射击。
在石匣城北门外的小山头上建有一座墩台，名“镇夷楼”。古时，人们把一些少数民族蔑称为“蛮夷”，而石匣，又多受游牧民族侵袭，因而把此墩台称为“镇夷楼”。这座墩台建筑雄伟，平时设军士守卫，当地百姓又称“看花楼”。
清朝统治者入关后，裁兵撤戍，但因石匣城的地理位置重要，亦曾设提标前营、中军守备、千总、把总、副将、中军、都司等驻守。康熙三十三年，在城内建县丞衙署，管理石匣民事事务。康熙六十年（1721年）再度重修石匣城，并重修南、北、东门门楼。康熙帝至此亦有石匣营诗：“青岭横峰荫薜萝，时方小暑绿新荷。蒲编诗兴光岩穴，虎士桓桓扣角歌。”
共工迁徙幽州建城密云人民认为，域内的共工城，要远远早于北京城，可见此地历史的悠久。大约在距今四五千年前，在石匣的西面约10公里的地方出现了迄今为止北京地区最早的城池——“共工城”。共工，远古时代的人物，又称共工氏，据传他人面蛇身赤发，身乘二龙，是胜利的英雄。
唐朝《括地志辑校》载：共工城在檀州（即今密云）燕乐县界，故志传之，舜流共工幽州，居此城。相传在距今约4100年前之虞舜时代，共工为唐尧的大臣，发明了“筑堤蓄水”之法，治水失利后被贬迁徙幽州。密云古属幽州。共工迁徙于此，在潮白河冲积成的燕落盆地，修筑了共工城，当地人称为“土城子”。据载：城四边长约五六百米，高约10余米，黄土堆积而成。当地人传说，旧时，城南的沼泽，城西的河槽，是此地先民挖土堆城的遗迹。共工在这里，教会了当地人农耕稼穑，“共工城”的遗址直到密云水库修建前还一直存在。1958年，为减少潮白河下游水灾，保障京津冀供水而修建密云水库。1959年，密云水库拦洪蓄水，共工城被淹没水下，共工古城消失。1972年大旱，水位下降，人们发现，土城子曾短暂露出水面。一般的资料都将石匣作为标的，把其表述为在石匣附近。至今，仍有共工的后人来此，寻觅古城遗址，追根祭祖。
交通要道密云是北京的东北大门，自古是通往东北、通辽的交通要道。早在战国时期，从燕都去往辽东的路线就是走统军庄、十里堡、密云、穆家峪、北省庄、石匣、白河涧、古北口，此道长约70余公里。建安十二年（207年）曹操远征乌桓，从幽州东行渡潞水（白河），往北经渔阳。史料载：渔阳郡在今密云统军庄。其行军路线大致也是经古北口道，在大胜回师的路上写下了千古名篇《观沧海》。
唐以长安（今西安）为中心，向全国辐射四条陆路干道，其中北部干线是自长安达范阳（约今北京），经古北口至饶乐都督府（今内蒙古宁城西），再转达至东北平原。这条北部干线经顺义、怀柔、密云地段即古北口道。当时古北口道又称“北干路”。
宋景德元年（1004年），辽宋缔结澶渊之盟后，双方和平友好关系确定。其后，百余年时间，使辽的宋使北上至辽上京、辽中京，以及宋辽之间每年因正旦、皇帝生辰、重要节日及双方关切的问题聘问往来，走的都是古北口道。辽国为接待宋使，沿途修建亭舍，过辽中京后馆舍才改为毡帐。宋代名臣富弼、欧阳修、王安石、苏辙等人出关出使辽国时，都留下诗词记录其行程。
元代从大都辐射的北干路，是从大都出发，由今孙河渡温榆河，经顺州城、牛栏山，奔怀柔、密云、石匣出古北口。
明洪武十一年（1378年）明太祖令徐达建古北口关城。明清两朝在古北口道上建立驿站，道路得以扩修，交通运输更为通畅。而在石匣城西5里山嘴处，曾建有一座接官亭。石匣因是军事重镇，常有朝廷大员来此巡视，也因此，每有官员至此，石匣城的官员、绅士都会到此接迎。而谭纶、戚继光亦曾多次经此。
清初，皇上去木兰围场秋狝，热河离宫避暑，走京热东道。经由路线是出北门，经望京、孙河，从大兴县枯柳树入顺义境，经牛山镇、梭草出顺义境，入怀柔，经太平庄、耿辛庄、罗山至郑家庄出境。而后入密云境内经由统军庄、密云、北省庄、石匣、古北口。后因东直门外泥泞难行，改自畅春园出发，至宛平昌平两界之回龙铺、历蔺沟、高丽营入顺义，经西水泉村西，至南石槽，出营尔，经峰山口入怀柔，经桥梓、梨园庄入原道，时称京热西道。
1938年，平古铁路建成通车，在通县、顺义、怀柔、密云设有多座车站，在石匣亦设有车站，后续修至承德。在石匣站的站牌下，我们仍可以清晰地看见古旧的石匣城墙，城墙上的城楼，古树。上面还写有距东便门——八.一粁，距古北口二五.四粁。去年秋，笔者去瑶亭村，一位老先生告诉我，村前这条公路北侧，即当年平古铁路旧址。后因修密云水库而改今址。
京密路，京沈线在北京域内的俗称，为国道，线路编号G101，道路全程869公里。北京市域内沿途经过东城区、朝阳区、顺义区、怀柔区和密云区。因连接北京市和辽宁省沈阳市，故名。密云境内因修密云水库改道外，其他路段除少部裁弯取直，仍为旧时京热东路。
城内的商贸石匣为远近闻名的京东北名镇，城内有两条主街，为十字形，并以街为界分东北、东南、西北、西南四隅。街道有东街、西街、南街、北街、城隍庙街、草场胡同、后仓胡同、西头条胡同、西二条胡同、西三条胡同、西四条胡同、大东胡同、小东胡同、丁家胡同等，城规模可见一斑。
明清时，石匣又是密云中部的商业中心，古北口内贸易集散地。至民国，石匣仍是口内外商贸重地。城内街巷两旁错落有致排列着粮店、饭铺、布铺、杂货铺、盐店、手工业作坊等。口外的人们把当地的山货、皮毛、毡制品、杂粮等运到这里进行交易。而内地的茶叶、烟酒、陶瓷、布匹也到这里进行出售。民国二十八年（1939年），京东暴雨成灾，潮白河两岸的顺义、通县遭受极大损失，粮食歉收或绝收。顺义、通县的人们坐着火车经平古铁路至石匣采购粮食以度过荒年。
1958年，为解决潮白河下游的水患，为京津冀城市供水，在潮白河上游修建了密云水库。库区内许多村子被移民。后许多村民思念故土，又搬回了旧址。我们来到石匣村前，库内水面一平如镜，波澜不惊，库边有一水泥制墙体，约一人高，两米长，上书：大沽高程：155米，密云水库管理处制。大沽高程是华北水利委员会于1931年在该会院内设立永久性水准基点，并与全国大地测量高程网连接后形成的，今华北、西北等地所测地形图亦多使用此高程系统。刘振祥、李长青告诉我，我们向前约三四百米处，水面以下即旧时的石匣城。
望着点点碎金的水面，遥想水下的石匣古城以及古城的过往，远古时的共工古城、辽金时的塞外铁骑、明时的城堡、清时的御道、抗战时石匣的军民与侵略者不屈不挠的斗争……石匣的历史如一页页古书从我面前翻过，感受到这里历史的厚重，觉此行不虚。
END
作者✎金克亮
【文章来源：《北京纪事》10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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