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元年的冬天,曹操在论城行营里守着烛火,熬到三更天,想干啥
建安元年的冬天来得邪乎,许都的雪比往年月半就飘下来,没几天就把城郭盖得白茫茫的。曹操在论城行营里守着烛火,一熬就到了三更天。忽然帐帘被狂风卷得哗哗响,粮秣官跌跌撞撞闯进来,冻得发僵的手指头往青铜案上一叩,声音都打颤:“枣都尉的屯田客闹起来了!颍川士族都联名要杀他祭天!”
案头那纸《置屯田令》墨迹还没干透,“秦人以急农兼天下” 几个字泡在烛泪里,纸边都发皱了。曹操猛地攥紧手里的狼毫,“咔嗒” 一声,笔杆折成了两段,只喊了两个字:“备马!”
帐外雪粒子砸在铁甲上,噼啪响得跟爆豆子似的。郭嘉裹着件狐裘往雪地里追,冻得声音都缩着:“明公您三思啊!颍川陈氏、荀氏的人都在城外驿馆等着呢,杀了枣祗才能平了他们的火气!”
曹操翻身上马的动作顿了顿,马鞭往东南方向一指,语气硬得像冰:“那边有十万流民等着过冬的粮呢!陈氏、荀氏那帮人,饿过肚子吗?”
枣祗的屯田寨正乱成一锅粥时,曹操正好赶到。火把把雪地照得通红,地上两具尸体看得人揪心 —— 一具是士族派来的督农官,胸口插着把屯田客的锄头;另一具是劝架的老兵,喉咙被划开,雪都被染红了。
“曹司空!” 陈氏宗主陈群扑过来,官帽歪在一边,头发都乱了,“这枣祗本是袁绍的旧部,现在竟敢纵容流民杀官!不杀他,怎么服众啊?”
人群后头的枣祗突然开了口,嗓子哑得像被砂纸磨过:“那督农官要把官牛牵走抵税,还骂我们屯田客是‘黄巾余孽’,说我们死不足惜!” 他猛地扯开衣襟,露出胸口一道深疤,“这是当年讨董卓时留的,不是降将的耻辱疤!”
曹操的目光扫过围观的屯田客 —— 他们脸冻得青紫,嘴角还沾着麦糠,怀里都揣着块干硬的豆饼。忽然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嗓子:“袁本初在河北只让我们啃桑椹,曹司空这儿再难,好歹有口粥喝!”
陈群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那人骂:“竖子敢尔!我们世家子弟寒窗苦读,哪容得这些泥腿子跟我们同朝为官?”
当晚的议事台灯火亮得晃眼,郭嘉刚把 “十胜十败” 论讲完,孔融 “啪” 地一拍桌子:“唯才是举也得分个好歹!枣祗纵容百姓杀官,程昱在兖州还吃过人肉,曹操你这是要把天下变成禽兽窝吗?”
曹操手里把玩着青铜酒樽,忽然笑了,笑得有点冷:“孔文举,去年闹蝗灾,你孔府里,有过半个饿死的仆役吗?” 他把酒樽往案上一磕,声音沉下来:“《魏书》上记着,袁绍的兵吃桑椹,袁术的兵吃田螺,民间都到了人吃人的地步!枣祗一年种出百万斛粮,抵得上你写一万篇文章!”
他起身走到地图前,指着许都周围的村落:“韩营、陈屯、枣祗寨,这些带‘营’带‘屯’的地方,住的都是想好好活下去的人。” 转头看向陈群,语气里带着硬气:“你要杀枣祗也行,先让你家佃户别来领屯田粮。”
三更天的时候,曹操单独召见枣祗。烛火下,他扔过去一枚虎符,语气斩钉截铁:“给你三万兵,民屯军屯都归你管。明年这个时候,我要看见粮仓堆得顶到房梁。”
枣祗磕头的时候,瞥见曹操案头摆着陈琳骂他的檄文,墨迹上还圈着 “河北粮荒” 四个字。
转年秋收,许下屯田收的粮食装满了一百二十个粮仓。曹操在论城摆宴,席间忽然问枣祗:“去年那会儿,你怕不怕我真把你杀了?”
枣祗刚要开口,曹操自己先笑了:“我真把你杀了,谁替我养那些能打仗的兵、能活下去的老百姓?” 他夹起一块羊肉,慢悠悠地说:“郭嘉贪酒,程昱心狠,贾诩还害过我儿子,可没有他们,我早成了袁绍的刀下鬼。”
这话传到后世,明末的王夫之在《读通鉴论》里写得明白:“曹孟德始屯田许昌,而北制袁绍,此魏晋平定天下之本图也。”
现在许昌的韩营村,还流传着句民谣:“扁豆扁,豌豆圆,军民合作来种田。” 那些当年靠 “唯才是举” 改了命的人 —— 降将于禁、当过刽子手的满宠、商人儿子蒋济 —— 他们的故事,都藏在 “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 那句评价背后。
曹操的狠,是对着士族特权来的;他的暖,是给黎民苍生的。现在我们还在争 “德才兼备” 还是 “唯才是举”,倒不如想想那个雪夜:他没选讨好权贵的安稳路,偏挑了更难走的强国道。
就像今天的企业管理者,纠结 “有缺点的人才到底用不用” 的时候,不妨看看曹操的答案:用制度管着人性的缺点,给人才搭个能施展的舞台。毕竟乱世里的粮仓,从来不是靠写几篇道德文章堆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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