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王朝1566》中赵贞吉取海瑞的贺表,难道就不打开确认吗?
在《大明王朝1566》中,海瑞上《治安疏》一段可谓全剧高潮。而其中最值得玩味的一环,莫过于其上司、户部尚书赵贞吉在收取这道,后来震动朝野的奏疏时,竟未拆封查验,便径直呈递嘉靖皇帝。
这一细节,绝非剧情疏忽,而是深刻刻画赵贞吉其人政治性格的精妙之笔,是一场极致利己主义下的精密算计。
山雨欲来:“贺表”事件前的朝局背景
要理解赵贞吉的行为,必先了解当时波谲云诡的朝局。
严党倒台,抄没家产超千万两,嘉靖帝欲借此大兴土木,修建宫观。
然而国库空虚,百废待兴,首辅徐阶虽竭力筹措,拨出部分款项以供营建,却远不能满足皇帝心意。
嘉靖以此为由,拒批其他奏章,致使政务停摆,百官俸禄拖欠,朝野怨声载道。
适逢天灾需款赈济,部分清流官员愤而前往西苑工地“劝谏”,此举触怒嘉靖。
这位以“大礼议”事件强硬压制百年的皇帝,再度施展铁腕,命司礼监掌印太监陈洪杖责闹事官员,以儆效尤。
新宫殿终告落成,迁宫在即。
按惯例,百官须呈递贺表。但文官集团气节未平,集体沉默,与皇权形成僵持。裕王朱载坖不得已亲自出面调解,先是代朝廷致歉,继而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清流们方勉强妥协,同意上表。
正是在这般紧张微妙的氛围中,赵贞吉清点贺表时,独独发现少了嘉靖特意点名关注的“刺头”——户部主事海瑞的那一份。
“不粘锅”的抉择:为何不拆封?
首辅徐阶令赵贞吉立即前去催要。赵贞吉此行,内心是极不情愿的。
于公,海瑞是下属;于私,他却视海瑞为巨大的政治风险源。
基于过往的厌恶与不信任:赵、海二人早年在浙江便有旧怨。
赵贞吉任浙江巡抚时,海瑞是其治下淳安知县,两人在推行“改稻为桑”国策及处理“毁堤淹田”案上矛盾尖锐。
赵贞吉对海瑞的固执、强硬与不谙“官场规则”深感厌恶与头痛。
精算风险后的最优解:赵贞吉是典型的“精致利己主义者”,其行事准则绝非对错,而是利弊。
他深知在此敏感时刻,海瑞的“贺表”极可能非同寻常。
对他而言,最安全的选择就是“不看不听不知”。
若拆阅发现内容大逆不道:他作为直接上司,知情不报或压下不奏,便是同谋重罪。
若拆阅后仍选择上呈:则等同于默许甚至背书了内容,一旦出事,难逃干系。
不拆封直接上呈:即便内容出事,他最多担一个“失察”之过(下属官员贺表通常不由本部堂官审查内容),可坚决撇清“共谋”嫌疑,完美诠释其“我不求有功,无过便是功”的为官哲学。
因此,亲自充当“快递员”取件却不当场拆阅,是赵贞吉在瞬间权衡后,为自己选定的最安全路径。
他要的不是弄清真相,而是彻底切割风险。
风暴后的表演:急转直下的撇清与表忠
事态发展果如所料,嘉靖读罢《治安疏》,勃然暴怒,直呼“反了!反了!”,甚至疑心此为清流与裕王联合逼宫的信号。
当此之时,赵贞吉深知,即便自己未拆封,作为呈递者,也绝难完全摆脱皇帝的震怒与怀疑。
于是,他上演了全剧中最具讽刺意味的一场表演:
他毅然出列,以一种近乎“死谏”的英勇姿态对嘉靖说:“要说靠山,陛下才是臣的靠山。
要说同党,臣也只是陛下的臣党!君不密则失臣,陛下适才所言,非君论臣之道。臣恳请陛下收回!”
这番话,掷地有声,不仅让在场的司礼监太监黄锦肃然起敬,更让盛怒中的嘉靖与陈洪一时愕然,无从反驳。
赵贞吉成功地将自己从一个可能的“嫌疑犯”,包装成一个敢于直谏、对皇帝绝对忠诚的孤臣。
然而,这慷慨陈词的背后,动机绝非忠君爱国,而是两层更精密的算计:
其一,在全体朝臣面前,尤其是在清流同僚面前,塑造一个临危不乱、敢于担当的形象,挽回因递送疏文而可能受损的声誉。
其二,也是最重要的,是向嘉靖皇帝递上一份比任何贺表都更珍贵的“投名状”——在皇帝最孤立、最猜疑的时刻,旗帜鲜明地宣告绝对效忠,从而将自己与海瑞及清流彻底区分开来,谋求政治上的进阶。
嘉靖何等聪明,虽一时被其言语顶撞,却瞬间明了其真心——这不过是一个急于表忠、可用而不可信的工具。
于是顺水推舟,将其打发至诏狱审讯海瑞,既用了他的“狠”,也将他牢牢控于掌中。
结语:小动作背后的大人格
赵贞吉不拆贺表的行为,是其整个人物政治人格的缩影。
他的一切行动,都服务于“自身安全”与“权力晋升”这两个核心目标。
在他眼中,程序、真相、道义乃至君臣关系,皆可成为交易的筹码。
这一细微抉择,不仅让他成功地从一场滔天政治风波中脱身,甚至还趁机表功揽权,将危机转化为机遇,将其“大明第一不粘锅”的功力展现得淋漓尽致。
然而,这种极端利己的“智慧”,虽能得逞于一时,却最终让他失去了同僚的尊重、皇帝的信任,以及历史的口碑。
海瑞上疏,疏文骂的是皇帝,照见的却是如赵贞吉这般“精致利己主义者”的灵魂——精明剔透,却也空洞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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