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作霖死后,张作相为何不和张学良争夺东北大权?选择是对是错?
1928 年6月4日,皇姑屯一声巨响,张作霖乘坐的专列被炸毁,这位叱咤风云的 “东北王” 重伤不治身亡。消息传回奉天(今沈阳),奉系集团陷入权力真空,一场潜在的继承危机骤然浮现。
此时,在奉系内部资历最深、威望最高的,并非张作霖的长子张学良,而是与张作霖同辈、被称为 “辅帅” 的张作相。
张作相出身绿林,与张作霖一同奠定奉系基业,在奉系军中与政界均拥有无可撼动的地位。当时东北军政各界普遍认为,张作相是接替张作霖的最佳人选, 他既有平定内乱的威望,又有应对日本的经验。
然而,这位手握重兵、资望甚高的老将,却在关键时刻力排众议,坚决支持年仅27岁的张学良继位,自己甘居辅佐之位。
这一选择背后,既有张作相和张作霖数十年的深厚感情,也离不开对东北危局的清醒认知。
从绿林盟友到生死之交
电视剧《少帅》剧照
张作相与张作霖的关系,是理解这一历史选择的主要线索。尽管两人同姓 “张” 且名字仅一字之差,却并非血缘兄弟,而是来自奉天海城县的同乡。
1881年出生的张作相比张作霖小 4 岁,早年同为贫苦农民,因不堪官府压迫投身绿林。1902 年,张作霖接受清廷招安时,张作相便已是其麾下骨干,两人在枪林弹雨中结下过命交情。
在奉系崛起的过程中,张作相始终是张作霖最信任的左膀右臂。1916年张作霖出任奉天督军后,破格提拔张作相为第二十七师师长,将守卫奉天省城的重任交予他;1919年,张作霖为巩固对吉林的控制,又派张作相担任吉林省督军兼省长。
在吉林任内,张作相推行 “整顿财政、发展农商” 的政策,修建吉敦铁路、创办吉林大学,不仅稳定了地方秩序,更为奉系积累了雄厚的经济基础。
当时奉天省财政厅长王永江曾在日记中记载:“辅臣(张作相字)治吉五年,库银增三百万,百姓安堵,此乃雨亭(张作霖字)之福也。”
这种信任在1922年第一次直奉战争后达到顶峰。
电影《直奉大战》剧照
奉系战败后,张作霖决心整军经武,成立东三省陆军整理处,任命张学良为参谋长,而实际主持工作的常务副处长正是张作相。
在整理处期间,张作相全力支持张学良推行军事改革,淘汰旧军痞、提拔军校生,甚至不惜得罪自己的老部下。
某次,张作相的同乡、旅长汤玉麟因反对裁军大闹会场,张作相当众斥责:“雨亭公信任我等整顿军队,若因私废公,何以面对东北父老?”
张作霖对张作相的倚重,还体现在权力继承的预先安排上。
据张学良晚年回忆,1927年张作霖成为“安国军政府”大元帅后,曾在一次家庭宴会上对张作相说:“辅臣,我这儿子汉卿(张学良字)年纪太轻,性子毛躁,将来我若有个三长两短,东北的事就全靠你多费心了。”
这番话虽未明言继承人选,却已暗示张作相未来的辅政角色。
而张作相当时的回应是:“大帅放心,汉卿聪明过人,只是需要历练,我定当全力辅佐,绝无二心。”
这种数十年的生死情谊,使得张作相在张作霖死后始终坚守 “托孤” 的承诺。
1928年6 月19 日,张学良从河北滦县秘密返回奉天时,第一个见到的军政大员便是张作相。
据当时在场的奉天省长刘尚清回忆,张作相见到张学良时 “泪流满面,跪地叩首,称‘少主回来了,东北有救了’”,其态度之虔诚令在场众人动容。
这种情感基础,从根本上排除了张作相争夺权力的可能性。
以“托孤大臣”自居的张作相
张作霖虽为军阀,却始终以 “东北大家长” 自居。张学良作为张作霖的嫡长子,从出生起就被视为“继承人”。1919年,还不到19岁的张学良便被任命为奉军第三混成旅旅长,这是当时奉系最精锐的部队之一;1922 年第一次直奉战争后,张作霖更是让张学良主导整军经武,有意培养其威望。
到1928年,张学良已担任奉军第三方面军军团长,这是奉军实力最强的一支部队。
相比之下,张作相虽资历更深、威望更高,却缺乏统战奉系的“合法性”。
当时奉系元老中,王永江、刘尚清等文官明确主张 “子承父业”,认为只有张学良继位才能 “上安宗庙,下抚百姓”;而杨宇霆、常荫槐等实力派将领虽对张学良的能力存疑,却也不敢公开挑战这一传统。
杨宇霆对张学良很不以为然,可即便如此,也曾私下对人说:“汉卿虽嫩,然乃帅主血脉,我等岂能越俎代庖?”
张作相本人在张作霖死后,以“托孤大臣”自居,显然根本没有接过奉系指挥大棒的想法。
据东北军将领何柱国回忆,皇姑屯事件后,张作相在奉天省议会紧急会议上曾公开表示:“雨亭公创业二十年,东北已成张家天下。我与雨亭公虽情同手足,终究是外姓人。若我继位,便是欺主篡位,不仅愧对雨亭公在天之灵,更会让天下人耻笑。”
张作相这番话既是表明心迹,也是在向其他觊觎权力者施压。
1928年7月4日,张学良在奉天举行 “东北保安总司令” 就职仪式,张作相作为首席“辅政大臣”,率全体军政要员向张学良行三鞠躬礼,这一仪式通过报纸传遍全国,彻底确立了张学良的合法性。
当时上海《申报》评论道:“张氏叔侄此举,实乃以传统伦理维系现代军政,虽有旧痕,却解燃眉之急。”
危局下的正确选择
张学良
张作霖死后的东北,正处于危机之中,这一现实困境迫使张作相必须以大局为重。
皇姑屯事件并非偶然,而是日本关东军 “满蒙政策” 的极端体现, 日本军部早已视张作霖为 “满蒙独立” 的障碍,炸死他的最终目的是制造东北权力真空,趁机武力占领东三省。
据日本外务省解密档案显示,关东军在事件后已秘密制定 “奉天紧急占领计划”,只需大本营一声令下便可出兵。
在这种背景下,东北的最大威胁并非谁来继位,而是能否避免内部分裂。
张作相深知,一旦自己与张学良发生权力之争,必然引发奉系内战,日本便可名正言顺地 “出兵调停”,实现其侵略野心。
张作相在给吉林军务帮办张景惠的密电中明确指出:“日人虎视眈眈,正盼我等内斗。若自相残杀,东北将不复为中国所有,我等皆成千古罪人。”
奉系经过两次直奉战争和郭松龄倒戈事件,实力已大不如前。张作相深知奉军内部派系林立 , 既有跟随张作霖起家的 “老派”,也有保定军校、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的 “新派”,还有杨宇霆为首的 “士官系” 和郭松龄的旧部派系。
这些派系只有在 “张家天下” 的旗帜下才能保持平衡,若张作相上位,“老派” 可能支持,但 “新派” 和 “士官系” 必然反对,奉系的内战恐怕就要发生了。
张作相的大局观在 “东北易帜” 事件中表现得尤为突出。
1928年12月,张学良决定宣布东北易帜,杨宇霆、常荫槐等人以 “易帜会受制于南方” 为由坚决反对。
关键时刻,张作相公开表态:“易帜非为南京,实为东北三千万父老。”
在张作相的支持下,张学良最终顺利完成易帜。
甘当绿叶的辅帅
张作相
张作相选择辅佐而非争夺,是以更稳妥的方式维护自己的利益和东北的稳定。
在张学良继位后,张作相担任了 “东北边防军副司令长官” 兼 “吉林省主席”,集军政大权于一身,成为东北实际的 “二把手”。
这种 “少主在上,老臣主政” 的模式,既符合传统政治智慧,又能弥补张学良经验不足的缺陷。
在具体政务中,张作相拥有极大的话语权。经济上,他延续了在吉林时的政策,支持整顿财政,反对张学良的过度军费开支;军事上,他主导了奉军的缩编工作,将原有40万军队精简至25 万。
张学良对张作相始终以 “辅帅” 相称,重大决策必与其商议;而张作相也恪守本分,从不越权行事。
据张学良晚年回忆:“辅帅对我如父,我对辅帅如师。东北的事,大主意我拿,但必须先听他的意见。”
这种关系既不同于刘备与诸葛亮的 “白帝城托孤”,也不同于顺治与多尔衮的 “摄政王模式”,而是基于信任和现实需要的特殊平衡。
张作相的这种选择,也使其在奉系内部获得了更高的威望。
1929年1月,杨宇霆、常荫槐被张学良处决,这一事件震惊全国,而张作相不仅未受牵连,反而因 “稳定大局” 被进一步信任。
当时南京国民政府曾想任命张作相为 “东北政务委员会委员长”,凌驾于张学良之上,被他坚决拒绝:“委员长之位,非汉卿莫属。我辅佐即可,不敢越位。”
历史选择的必然性与局限性
张作相不与张学良争夺“东北王”的位置,其选择维护了东北的暂时稳定,避免了权力真空引发的内乱,在一定程度上延缓了日本侵略的步伐。
从传统政治的角度看,这是一次成功的权力交接,既遵循了张作霖生前所希望的 “父死子继” ,又实现了 “老臣辅政” 的平衡。
但这一选择也存在历史局限性。张学良虽有爱国之心,却缺乏其父张作霖的铁腕与远见。而张作相的过度 “礼让”,也使其未能及时纠正张学良的决策。
“九一八事变”后,张作相痛心疾首,曾对家人说:“我虽保住了忠义之名,却未能保住东北河山,愧对雨亭公,愧对百姓啊!”
历史无法假设,但可以肯定的是,张作相的选择在当时的环境下具有必然性。张作相以自己的威望和操守,确保了权力的平稳过渡,这本身已是很大的贡献,对他不能过多苛求。
正如历史学家金毓黻在《东北通史》中所评价的:“辅臣之让,非不能也,是不为也。其忠其义,可昭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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