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b:作者] 发表于 2025-9-30 10:41

解放前,一民兵被敌堵在院内,房主埋怨女儿道:没看见你哥刚回来

1947年盛夏,苏北平原热得像个密不透风的蒸笼。
八月十七日,廖塘村(连云港东海县石湖乡廖塘村),天还没亮透,村子周遭一片寂静。
这一带虽然偏远,炮火虽未直接炸到村口,但敌我拉锯的阴影,却早已像藤蔓一样悄悄爬进了每个人的生活。
廖塘村民兵小队一行七八人,正悄无声息地沿着小河沟往村外摸。
当日,他们接到任务,要紧急赶往另一个偏远的村子。
带头的是副队长,吴丙琦年纪最轻,跟在队伍尾巴上,手里紧握着那把老套筒,手心全是汗。
当日,他们谁也没想到,队伍还没出村二里地,枪声竟毫无预兆地在附近炸响了!
“噼噼啪啪——!”
子弹从高粱地里猛地泼过来,瞬间便放倒了走在最前面的两个人。
是埋伏!敌人早就收到了风声,从昨晚便在这里张好了口袋!
“散开!快散开!”副队长吼声嘶哑,回击的枪声杂乱又仓促。
吴丙琦只觉得耳边子弹不断呼啸,泥土溅到脸上又腥又烫。他趴在一个土坎后面,心脏咚咚地砸着胸口。
民兵们被打懵了,队伍瞬间就散了,各自寻找掩体还击,但敌人火力又猛又密,明显是有备而来。
“撤!往回撤!”有人声嘶力竭地喊。
吴丙琦闻声,爬起来猫着腰就往回冲,子弹追着他的脚后跟,直打得尘土飞扬。他身边不断有人倒下,惨叫声旋即被更密集的枪声吞没。
他不敢回头,只知道拼命往村里跑,往那片熟悉的、弯弯曲曲的巷子里跑。
那里有墙垛,有柴堆,有无数他从小玩到大的藏身角落。

身后的追兵吼叫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十九岁的少年爆发出全部的生命力,像只受惊的兔子,在田埂、沟渠间跳跃飞奔。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终于近了,他一个闪身钻进了蛛网般的巷道。
追兵也跟着涌进了村。吴丙琦肺里像着了火,他灵活地一闪身,接连翻过两堵矮墙,落地声惊得院里的鸡扑棱着翅膀乱叫。第三堵墙更高些,他脚尖蹬着土墙的缝隙,手一扒,狼狈地滚进了村民吴步顺家的院子。
院子静悄悄的,主人可能早被枪声惊得躲起来了。他缩在院门背后那片狭小的阴影里,大口喘着气,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院门外,敌人嘈杂的脚步声和咒骂声已经逼近。
“搜!挨家搜!肯定跑这边来了!”
破旧的木门被“哐当”一声踹开,几个端着枪的士兵冲了进来,刺刀在微弱的晨光里闪着寒光。
他们用枪托砸开屋门,挑开院角的柴堆,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吴丙琦从门板的缝隙里死死盯着,大气不敢出。有个敌人甚至走到门后这边,踢翻了一个鸡食盆,咕哝着骂了一句,终究没发现紧贴门板、缩成一团的他。
搜索未果,敌人显然不甘心。
留下两个兵蹲在院门口守着,其他的继续往前搜。吴丙琦的心沉了下去,困在这里,等于是瓮中之鳖。
必须走!
他的目光急速扫过院子,最终落在东头那堵不高不低的土墙上——墙那边,是马庆云家。马庆云夫妇是村里出名的老实人,话不多,但心地仁厚。眼下,这是唯一的生路。
他不再犹豫,迅速脱下自己被汗水泥泞浸透的灰布褂子,露出里面一件破旧的小褂。眼睛瞥见屋檐下晾着一件男人的旧汗衫,他一把扯下来套上。又把那支视若生命的步枪,小心翼翼地塞进墙角一个半人高的腌菜缸里,用几片烂菜叶草草遮住。
他屏息听着门口的动静,趁那两个守兵点烟嘀咕的当口,后退几步,一个猛冲,脚尖在墙砖缝隙处一蹬,双手用力一攀——身子像猫一样轻巧地翻上了墙头,紧接着无声地落入了邻院的泥土里。
他的动作虽轻,却依然惊动了屋里的人。
马庆云的妻子——马王氏,正坐在堂屋门槛边的小凳上,就着窗棂透进的微光捻麻绳。院内的声响让她猛地一惊,她放下线梭,轻轻推开虚掩的破木窗,谨慎地向外张望。
只见一个光头赤脚的年轻人蹲在院墙根下,满身污泥,正惊慌地抬头望来——是民兵吴丙琦!
那孩子眼神里的恐惧和求生欲,像针一样刺了她一下。
马王氏心里瞬间明白了七八分。
她脸上不动声色,迅速推开堂屋门走出来,几步赶到吴丙琦身边,什么也没问,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拉了起来,推进堂屋。自己则立刻转身,将院门那根粗重的木门闩,“哐”的一声,死死插上!
刚闩好门,砸门声就如擂鼓般响了起来,比刚才更加凶猛粗暴。
“开门!快开门!再不开门老子砸了!”
马王氏深吸一口气,抬手理了理有些散乱的鬓发,拍了拍衣襟上的灰,这才走过去,将门闩拉开一道缝。
“老总,什么事啊?这么大动静?”她声音带着点刚被吵醒的沙哑,语气里是寻常农妇见到大兵时那种惯有的畏怯。
“少废话!看见有个民兵逃进来了没有?”一个歪戴帽子的军官用枪管顶开门缝,恶狠狠地瞪着她。
“俺家没人来啊,”马王氏身子挡在门缝前,回答得又快又稳,“天没亮俺当家就去浇园了,就俺跟小闺女在家,刚在捻绳子呢。”
那军官狐疑地上下打量她,显然不信,用枪一推门:“搜!”
几个如狼似虎的士兵挤开她,冲进院子,刺刀四处乱捅,眼睛像鹰一样扫视着每个角落。堂屋里昏暗,吴丙琦紧贴着里屋的门框站着,血都快凉了。
马王氏跟着走进院子,心提到了嗓子眼,但脸上还是那副老实巴交的样子。
就在这时,她眼角余光瞥见自己那个才十来岁的小女儿,因为害怕,还傻傻地坐在堂屋门槛里边的小板凳上,手里还捏着没捻完的半截麻绳。

电光火石间,马王氏有了主意。她突然抬高嗓门,冲着女儿厉声骂了起来,那声音又响又脆,瞬间吸引了所有敌人的注意:
“死丫头!眼睛长哪儿去了?没点眼力见!板凳就不能让给你哥坐着歇歇?没看你哥浇园刚回来,累得话都说不出了?!”
小姑娘先是吓得一哆嗦,随即看到母亲严厉眼神里暗藏的急切信号。她猛地反应过来,赶紧“噢”了一声,慌忙站起来,把手里麻绳往地上一扔,就把那只小板凳往吴丙琦跟前推,小声说:“哥,你坐,你坐…”
吴丙琦反应极快,立刻一屁股坐下,重重喘了口气,下意识地就用沾满泥污的手背去抹脸上的汗和灰。
他光着头,赤着脚,裤腿卷到膝盖,上面全是半湿的泥点,活脱脱就是一个刚从水田里劳累归来的年轻农夫模样。
冲进堂屋的敌人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此刻,屋内的气氛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那个军官踱步过来,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吴丙琦的脸。
少年低着头,尽量让呼吸显得沉重疲惫,像是累极了。
“刚浇园回来?”军官冷冷地问,语气里全是怀疑。
“嗯…”吴丙琦含糊地应了一声,声音故意放得粗哑。
“在哪块地浇的?”
“村…村东头…老洼地…”吴丙琦的心快跳出来了,他知道马庆云家确实有块地在村东。
军官突然一把抓起吴丙琦垂着的手,摊开手掌——常年握枪打柴留下的老茧,和农人的手茧混在一起,一时也难以分辨。吴丙琦任由他抓着,手心里全是冷汗。
军官甩开他的手,又盯着他的眼睛。吴丙琦努力维持着疲惫和茫然的表情,但年轻的眼神里那份藏不住的紧张,还是让对方起了疑心。
“演得倒挺像,”军官冷笑了一声,突然喝道,“起来!跟我去见保长!当面认认是不是你儿子!”
吴丙琦心里咯噔一下,知道真要见了保长就全完了。
他硬着头皮站起来,嘴上却还强撑着:“见就见呗…我还能是假的?正好找保长说说理,平白无故抓壮丁啊…”
几个士兵推搡着他就要往外走。马王氏急得手心冒汗,却没法阻拦。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院门“吱呀”一声从外面被推开了。
正是马庆云挑着一担水回来了。他显然听到了院里的动静,一进门就看到敌人推着自己老伴,还要抓走一个“陌生”年轻人——虽然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吴丙琦。
马庆云立刻撂下水桶,扁担“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一个跨步拦在吴丙琦和敌人中间,粗着嗓门,脸上堆起庄稼汉又急又气的憨直表情:
“干啥哩!你们这是干啥?平白无故抓我儿子干啥?!”
马王氏瞬间心领神会,立刻带着哭腔接上话,指着那军官:“他们…他们说咱孩是民兵!非要抓他去见保长!”
马庆云眼睛一瞪,嗓门更大了,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军官脸上:“胡扯八道!天不亮他就跟我去村东老洼地浇园,这刚挑完一轮水回来歇口气!你看他这一身泥!你们是哪部分的老总?不去抓那些带枪的武工队,为难俺们种地的老百姓算啥本事?!”

他这番话又急又冲,合情合理,带着一股庄稼人被冤枉的愤懑。几个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吼得一愣,互相看了看。那军官也皱起了眉头,似乎有点动摇。
马庆云见状,立刻趁热打铁,语气稍微放缓,却带着十足的确信,用手往外一指:“老总,你们是不是追人追错了方向?我刚才挑水回来,明明看见有个带枪的,猫着腰往村北老林子那边跑了!跑得慌着呢!你们还不赶紧去追?在这跟俺们老百姓耗着,人不早跑没影了?!”
军官盯着马庆云黝黑焦急的脸,又瞥了一眼“儿子”那一身无可挑剔的泥泞,再想到可能真追错了方向让武工队跑了…他咬了咬牙,终于下了决心。
“混蛋!不早说!”他骂了一句,朝手下挥手下令,“走!往村北追!”
杂乱的脚步声和咒骂声很快远去,最终消失在巷口。
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马庆云快步走到院门口,探头往外仔细看了看,确认没人了,才回身轻轻闩上门,后背重重靠在门板上,长长吁了一口气。
马王氏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屋里的小女儿这才“哇”一声哭出来。
吴丙琦还僵在原地,愣愣地看着马庆云夫妇,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马王氏缓过劲,走进屋,从水缸里舀了满满一瓢凉水,递到他手里。吴丙琦接过,手抖得厉害,清凉的井水灌下去,才感觉魂儿慢慢回来了。
他没说谢谢,恩情太重,言语太轻。
马庆云拍拍他的肩膀,也只是简单说了句:“先在屋里歇着,别出声。”
天彻底黑透后,吴丙琦由马庆云带着,悄悄摸出村子,送到了安全的接应点。
后来,每每讲起这段往事,吴丙琦总是眼含热泪:“那一跳,是死里逃生;那一声‘我儿子’,是给了我第二条命。马大爷马大娘,是拿他们全家的命在护着我啊。”
马庆云夫妇后来从未向外人过多提及此事,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在那个曙光将至前的至暗时刻,这对平凡的农家夫妇,用深入骨髓的善良、临危不乱的智慧和豁出性命的勇气,护住了一个年轻战士的未来,也在中国人民波澜壮阔的革命斗争史上,留下了属于普通人的、却无比璀璨的一笔光辉。
参考资料:《东海文史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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