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b:作者] 发表于 2025-9-30 00:49

郑獬被贬告诉我们,光有政治头脑还不够,政治路线错了,一样不行

熙宁元年(1068)四月,宋神宗刚刚即位,就召王安石入朝,担任翰林学士兼侍讲。
明眼人都知道,王安石这是要被新帝重用了,拜相只是迟早得事情,翰林院的一帮同僚纷纷道喜,唯有另一个翰林院学士郑獬眉头紧锁,为啥呢?因为他和王安石有旧怨。

王安石
在嘉祐三年(1058年)的时候,正担任三司度支判官的王安石,和郑獬、滕甫一起去开封府主持考试。
在当时,这三个人可不是一般人。
王安石不用说了,少有才名,要不是应试赋中有“孺子其朋”一句,惹得仁宗不快,他就是庆历二年(1042年)的状元。
而滕甫呢?是少有的两次连中探花的奇才,而且还是范仲淹的表弟,朋友圈也都是苏轼这样的大文豪。
至于郑獬,更不得了,是皇祐五年(1053年)的状元,可以说,这三个人,就是大宋文坛的顶级大佬。

在宋朝,科举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在滕甫阅卷的时候,屡屡称赞一张试卷,引起王安石的注意。
王安石觉得,既然滕甫都为此称赞,必然不凡,自己阅过之后,就列为一等。
只是等拆封的时候,王安石有些不开心了,原来此卷的学子是王观。
王观为人刻薄,王安石早就不喜,如今却被自己列为一等,心里有些不快,恰好王观又和滕甫是师兄弟,王安石认为,这是滕甫故意为之,就是好让自己将其列为一等。

疑似滕甫的墓志铭
可滕甫,觉得自己很冤枉,毕竟考卷都是糊名的,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这是王观的卷子,而且科举是为国选才,自己不屑更没必要去搞舞弊,平白无故被指责,滕甫很是冤枉,在辩解的同时,还操着家乡东阳话发了毒誓:“苟有意卖公者,令甫老母下世。”
拿自己的母亲去世发毒誓,搞得王安石有些尴尬,讪讪地表示:“凡事须权轻重,怎么能用太夫人为赌咒呢?”
二人不欢而散,至于郑獬,他和滕甫是同榜进士,一个状元,一个探花,关系很不错,王安石和滕甫闹矛盾,顺带着对郑獬的观感也很不好,滕甫像言辞粗俗屠夫,郑獬则如卖酒的鄙俗之人,二人合在一起,就是“滕屠郑沽”。
一个状元,一个探花,却被安上屠夫和卖酒的诨号,说不气人那是假的,双方由此结怨。

一个状元,一个探花,却被安上屠夫和卖酒的诨号,说不气人那是假的,双方由此结怨
但谁知王安石被宋神宗看重,还进入了翰林院镀金,为日后拜相做准备,这让郑獬的处境很微妙了。
毕竟郑獬已经先王安石入翰林了,而且还是属于老资格的翰林了,按规矩,翰林学士上朝,是按资历站位的。
换句话说,等下次上朝的时候,郑獬会站在最前面,王安石则会站在后面。
若是公事公办,也没人说什么,但毕竟和王安石有旧怨,郑獬不免有些纠结,到底该不该巴结一下,趁机消除此前的旧怨,好让自己仕途顺利一下?
当然,郑獬眼里的巴结,自然不是金银这些铜臭,而且郑獬为官清廉,也没啥可送的,他眼里的巴结无非是礼仪上的,比如无视传统和资历,让新入翰林的王安石站在自己前面。

宋神宗画像
说干就干,郑獬立即上书宋神宗,说王安石不管是文才还是能力,都远超自己,所以,朝会的时候,自己应该站在其后面。
而宋神宗呢?没有直接表态,而是召见了王安石,将郑獬的提议告诉了他。
王安石一听,当即否决:“岂可徇郑某谦抑,而变祖宗典故耶?”
作为当事人的王安石都表示了拒绝,宋神宗自然也没有批准。但几天后,郑獬再一次上书,要是朝会的时候,王安石不排在前面,他就此辞了翰林院学士位置。
宋神宗一看,既然郑獬态度如此坚决,自己也不好反对,就下旨让王安石朝会站在郑獬的前面。
从这里可以看出,郑獬不愧是混迹官场多年的人,简单的一次上书,却让三方获利。
对于宋神宗而言,郑獬这样的老资格翰林学士都主动上书谦让,是表达宋神宗重用王安石的舆论支持,而宋神宗支持郑獬提议,恰巧也是对王安石示恩。
对于王安石而言,能站在朝会前面,体现了宋神宗对他的重视,尽管这违背祖宗典故,但第一次,他是明确拒绝的,第二次是宋神宗亲自下旨的,自己不是主动要求的,自己的名声一点不受损。
对于郑獬而言,虽然失去了在站在朝会前面的位置,但以宋神宗对王安石的重视,王安石迟早还是站在自己前面,自己不过提前主动而已,此举既获得了宋神宗的好感,也缓和了与未来宰辅的关系,一点都不亏。
事后呢?郑獬母亲迁坟,王安石亲自为其写墓志铭,从这里可以看出,这次礼让,的确王安石和郑獬的关系的确缓和了不少。
按照大家的想法,郑獬后面仕途,必然一片光明。
但次年,郑獬就被变为杭州知州,后一路再贬,最后在提举南京鸿庆宫任上去世。
郑獬明明对官场看的透彻,政治头脑也不错,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呢?说白了,做官呢,仅仅只有政治头脑还是不够的,还得把握当朝的基本政治走向。
而偏偏,郑獬和王安石走的相反的道路,即反对变法,是典型的守旧派。
宋神宗是一个锐意进取的天子,重用王安石,就是为了变法图强,可郑獬,却一次次的走在和宋神宗和王安石意见相反的道路上。

宋神宗是一个锐意进取的天子,重用王安石,就是为了变法图强
治平四年(1067年),西北名将种谔,在没有朝廷的允许情况下,擅自出兵围困绥州,获一万五千户口,牲畜百万。
消息传来,宋神宗开心不已,当即下旨,准备重赏种谔。
但群臣呢?却认为种谔违背祖宗之法,擅自出兵,轻启宋夏战事,按律当下狱。
实际上呢,这件事是宋神宗私下下密旨的,一直以来,宋神宗都想获的军功,刚刚即位,就让种谔取横山,包围西夏,而这道没有经过枢密院的密旨,是由延州转运使薛向带给他的,因而整个出兵计划,种谔的上司,也就说延州经略陆诜并不知情。
种谔不负众望,取得宋夏开战一来,最大的军事胜利。
可惜这次大胜,换来的却是守旧官员的反对,比如郑獬,宋神宗争不过,只好下旨,将种谔押送开封问罪。
而郑獬忤逆宋神宗,算是在宋神宗心里埋下一根刺。
虽说后面因给王安石让位,稍微有些缓和,但本质而言,郑獬在政治路线上,是和宋神宗相反的,也必然反对宋神宗和王安石的变法。
熙宁元年(1069年)二月,宋神宗任命王安石为参知政事,跻身执政之列。
而刚当上参知政事不久,王安石就颁布司法新规,心中一条就是,在谋杀罪中,如果有自首的情况下,可以适当减刑,此举遭到包括另一个参知政事唐介等人的反对,认为谋杀罪罪大恶极,自首不能减刑。

王安石变法
而后,知开封府的郑獬就以实际行动反对王安石的新法。
当时开封出了一个谋杀案,一个叫喻兴的人,和妻子一起谋杀了阿李,案发后,选择了自首。
以王安石的新法,喻兴是可以减刑的,但郑獬却拒绝按照新法判决,甚至公开叫板王安石,要面见宋神宗,重开这条新法的讨论。
此举引起王安石的不满,虽然二人关系有所缓和,虽然为其母亲撰写墓志铭,但政治路线的不同,注定他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随后王安石趁富弼和曾公亮不在中枢之际,越俎代庖,贬谪郑獬为杭州知州,后贬为青州知州。
而在担任青州知州期间,王安石颁布青苗法,要求各地实施。
所谓“青苗法”,其实就是官府为无种子,无现钱的百姓提供粮食和资金,取息二分,让他们能够耕作,到了秋收的时候,在还给官府,这条新法出台的本意,就是针对地主豪强对当地百信的盘剥,抑制土地兼并的。
不过为了防止百姓还不上,特地为农户划分等级,其中最高的可以一次性借款十五贯,最低的只能借一贯。
只是想法虽好,但执行起来却有难度。
毕竟家境殷实的农户,不愿意借贷,而家里不富裕的借贷后很容易还不起,而且最为重要的是,此项政策,严重侵害了包括勋贵豪强在内的大小地主的利益,也必然遭到他们的反对。

王安石变法内容
另外,地方官员,也会趁机中饱私囊,比如强迫富户贷款,到期后提高还贷利息,多余钱的钱,就进入他们的腰包,因而“青苗法”有了“散青苗”的别称。
本来郑獬就反对新法,加上“青苗法”实施期间,不如预期,直接停了“青苗法”,并借口生病,请求辞官。
王安石得知后,大为恼怒,认为郑獬是故意反对新法而拒绝实施的,既然郑獬要辞官,那就偏不让他辞官,反而让他担任提举南京鸿庆宫,也就是负责祭祀赵宋先祖,属于闲散的官员,远不如知州。
而在任上没几年,郑獬就去世了。
郑獬虽然是守旧派,但为官清廉,去世后,家里都没钱为他办理丧事,其棺材停放在寺庙里一放就是十几年,还是同僚好友滕甫担任安州的时候,才安排下葬。
从主动让位且多次上书可以看出,郑獬在做官和政治头脑上,还是很有一套的,不然也不会担任翰林学士和权知开封府的高位。
但做官,光有政治头脑还不行,还得把握当下和未来的政治路线走向,只有这样,才能获得更长的政治生命。
毕竟政治斗争最残酷的,从来都是路线上的斗争。
页: [1]
查看完整版本: 郑獬被贬告诉我们,光有政治头脑还不够,政治路线错了,一样不行